夏熙接通了电话，视线撇向车窗外，声音有些低：“喂。”
“你知道我这十三个小时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徐衍风语气沉闷。
夏熙：“……”
有、有这么夸张吗？
“你不如痛快一点，现在就告诉我你想怎样。”徐衍风说，“不然我接下来这一星期，头顶都悬着一把剑，可能没等到结果，我就倒下了。”
夏熙弯唇，调笑道：“你也会紧张害怕吗？”
“会。”徐衍风几乎是在她问出来的下一瞬就斩钉截铁地回答，“因为是你，所以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夏熙眼皮一抖，唇边的笑意敛去了，开玩笑的心理随之荡然无存。
她捏了捏身上休闲西装的下摆，眼眸低垂，小声说：“那么多年都等了，一个星期等不了吗？我不想在电话里说。”
“啧。”徐衍风有点郁闷，又拿她没办法，最后还是妥协了，“行，等你。一个星期是吧，晚一天我打飞的去伦敦抓人。”
夏熙扑哧一笑。
“工作上的事我哪儿说得准，我说一个星期，是一个星期左右，是左还是右不确定。”夏熙声音轻柔，“你耐心一点。”
她不再绕着这个话题，问起孩子：“子衡呢？”
“睡下了。你要看他吗？可以打视频电话。”
“不用。”
“那你要看我吗？”
“……”
这样的徐衍风，夏熙有些招架不住，她微微躬下身，手肘抵在膝上，手掌捂住止不住上扬的嘴巴，半晌没出声。
徐衍风还在等她回答，尾音上扬：“嗯？”
夏熙轻咳一声，正经道：“我快到酒店了，不跟你说了，你早点休息吧。”
语速很快地说完，她率先挂了电话，心跳的速度许久恢复不到正常频率。
其实她在撒谎，酒店还要好久才能到。
但她怕自己绷不住，在电话里笑出来。
*
在伦敦待的几天，夏熙没见过晴天，包里总带着伞，以防突然降雨。
在这样阴冷的天气里，夏熙格外想念徐衍风，想他的声音，还有他温暖的环抱。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和徐衍风会颠倒过来，每次通话，徐衍风都会说想她，反倒是她，有好几次话都已经起了个头，却拐到了毫不相干的话题上。
想说的是“我也想你”，到最后变成了“我刚吃了块饼干”“我的工作进度还挺顺利的”“我打算等会儿去吃个宵夜”等等。
七年前的夏熙好像真的找不回来了。
当天的工作结束，夏熙拒绝了甲方派的车，她要到商场里逛一逛，采购点东西。
她给家里每个人都挑了礼物，拎了满满两手购物袋，逛得肚子都有些饿了，正想找家餐厅吃饭，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这个时间，正是吃晚饭的时候，除了徐衍风，夏熙想不到谁会联系自己。
夏熙腾不出手来接听电话，只好把购物袋放地上，从包里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果然是徐衍风。
她坐到旁边的公共座椅上，一只手搭在扶手上，听见电话那边的人问：“在做什么？”
夏熙如实说：“刚逛完商场，准备去吃饭。”
徐衍风：“那就行。一会儿给我发张照片，我核实一下。”
夏熙靠着椅背，懒懒地笑了下：“你还真看管我上瘾了？”
徐衍风没反驳，她说怎样就是怎样：“嗯，上瘾。”
夏熙：“……”
两人没说几句，徐衍风催促夏熙去吃饭，像是怕自己这么跟她聊下去会耽误她，从而导致她饿死。
夏熙把手机放回包里，拎起脚边的几个购物袋，出了商场，随便进了一家餐厅。
她翻了翻菜单，食欲不错，点了肉酱意面、鸡排凯撒沙拉，还有一份南瓜汤。
等了一会儿，夏熙点的餐都端了上来，她没开动，先举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徐衍风，意在告诉他，她可没骗人，她是真的在吃饭。
徐衍风：“这是哪家餐厅？”
夏熙挑了下眉，难道他对这家餐厅的菜感兴趣，准备下次过来的时候打卡？她没多想，给他发了餐厅的名字，附带详细的地址。
算了算国内的时间，夏熙垂下眼，握着手机敲字：“你那边都凌晨一点了，赶紧睡吧。”
发完这一条，夏熙放下手机，专心享用她的晚餐。
她运气不错，盲选的餐厅没有踩雷，点的几样东西都很合她的口味。夏熙把它们都吃光了，感觉有点撑，便没急着走，想要缓一缓。
落地窗外，本就昏暗的天色更暗了，路灯亮起的地方，有绒毛一般的细丝飘落。
夏熙就坐在窗边，脸凑近玻璃窗看望外面，原来是下雨了。
眨个眼的工夫，细细的雨丝变大，落在地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地面很快变成深色。
夏熙怕再等一会儿雨会下得更大，不好打车，于是买了单，提起东西往门口走。
有服务生帮忙拉开玻璃门，夏熙道了声谢，走出去，一阵裹着凉意的风吹来，她眯起了眼睛，神思一下子飞远了。
她在这座城市待了好几年，还是不太适应这里的雨，好像格外的冻人，能渗进骨头缝里。
站在餐厅外的廊檐下，夏熙回忆起最初来到伦敦的日子——
放了学，在校外等巴士，或是外出兼职，遇到下雨天，她总会幻想徐衍风从哪辆车里下来，撑着伞，挺拔颀长的身姿出现在她眼前，抬起伞沿，露出那张俊朗的面庞。他走近她，将伞遮在她头顶，护着她走进雨幕中，风雨都被挡在伞外，她丝毫感觉不到冷。
最后发现，只是幻想。
每每从幻想中抽离，回到现实世界，心里都会空落落的。巨大的落差感带来的往往是恐慌，像极了孤身一人在沙漠中徒步，也像茫茫大海中独自乘着一叶扁舟。
经历的次数多了，夏熙便会有意识地强迫自己不再幻想，一旦脑海里浮现那个人的身影，立马转移注意力，去想别的。
这么做的效果并不好，她还是会想起他，频繁地想起。
像戒不掉的瘾。
最终，她选择屈服、放任。
眼眶突然热热的，夏熙眼睛眨了眨，对着眼前的雨幕，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人真的很容易在熟悉的环境里忆往昔。
手机响了起来，将夏熙闷闷不乐的情绪赶走了一半，她把右手的购物袋挪到左手，手探进包里，先把折叠伞拿出来，夹在臂弯里，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眼。
依然是徐衍风的来电。
他怎么还没休息？
几个购物袋加起来很重，一只手拎着有点吃力，夏熙用肩膀夹住手机，把左手的东西分一部分到右手，笑道：“你又打来做什么？查岗也没必要查这么勤吧。”
徐衍风也笑了，低沉磁性的声线顺着电流传过来：“下雨了，还没回酒店？”
夏熙一愣，肩膀上的手机差点掉下来，她连忙抬手拿住，看着漫天的雨，她沉默了两秒，问：“你怎么知道伦敦下雨了？”
他查了她这边的天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