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
南眠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敏锐。
虽然他话里的抗拒是挺明显的，但这可是元野啊。
当年白依一时兴起，吵着要参加越野跑训练，结果跑到一半死活不肯动了。
问他，他估计也挺不好意思。就说半山腰风景好，尤其是野花那个灿烂哟，他想多看看。
明眼人都知道这家伙想偷懒，可惜他对上的是元野。
我们的元大佬脑回路异于常人呐，三下两下跳到山坳里把花摘了，大红大紫，完事儿还给别人头发上。
“看，采回来了。走吧。”然后就拉着顶着一头红紫不情不愿的白依接着跑了。
唉，被这样的人喜欢，也许白依也挺倒霉的。
是该说年轻时的敏锐还是野性的直觉啊？
南眠还以为要和元野掰扯老半天，这下好，省事儿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庄重开口：“对。我躲着你。”
元野的瞳孔貌似缩紧，环境一热，校服都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动静。
南眠退后一步，略带嫌弃：“后退，不是说了咱们别靠太近吗？”
高温骤消，但元野也分毫未动，只是很执着地看着南眠。
南眠心说你还跟我犟上了？现在你又没给我发工资，老子不伺候。行，你不动，我动！
当即转身就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等等！”迎着南眠警惕的目光，元野苦笑，“你总得说说原因吧？”
南眠：“你莫名其妙缠着我，我还能不躲着你？”
元野：“是林医生，就我小姨耳提面命让我看着点你。我可能是没把握好距离，但你也……也不用避之不及吧？”
南眠：“可你……”
元野：“我知道我知道……第一次相会很吓人……但是、那啥，不打不相识！而且我还和你弟异能对战了，也算半个患难之交吧！”
谢谢，我们一般不把一边倒的碾压叫对战。
元野说得情真意切，乍听起来还颇有几分“咱们都经历了这么多你怎么还这么生疏”的娇嗔。
那南眠怎么想呢？
他一点儿也没怀疑元野也重生了。
南眠想果然元野还是元野，无论以后有多大佬有些性子就改不了啊。
南眠知道元野有点怪癖。
很难形容，大概就是元野会千方百计追寻自己感兴趣的，非要刨根问底，不撞南墙不回头。
南眠以前对此深感无奈。
有次出剿灭任务，元野哼着歌就要出发。不知道那小曲儿怎么就勾了魂，就硬是要知道嘴里这段旋律的歌名，还到处问东问西翻手机，有点儿疯劲儿在里头。
乖乖，这马上就要生死前线，你搁这儿闹呢！
南眠那个急，好半天哄着劝着说一时想不起也正常，你先出任务，回来就知道啦。心想等他出完任务早把这事儿忘干净了。
结果回旋镖来得猝不及防。凌晨三点南眠正准备睡了，大佬劈头盖脸打个电话。吓得他以为那个谁又炸掉了几栋楼。
一接起来就听元野激动得很。
“南眠，我找着那歌名了！叫蝴蝶，我放给你听啊……喂……喂……”
那是南眠第一次挂老板电话，并认真考虑要不要辞职。
话说回来，南眠想起这事儿是想证明元野也会时不时发神经。
自己其实和那段音乐一样，可能是狗血的家世也可能是抗拒的态度。反正不知道哪里搭上了哪根筋，引起了他的注意，让他刨根问底。
这太糟糕了。
南眠深吸一口气，决定把话说得明白。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给你个理由吗？”
元野心里嘟嘟直跳，他下意识觉得南眠不会说出好听的话，可来不及了。
南眠：“首先，你是个很强大的异能者。你爹……好像是在京城当官吧？我记不太清了。”
记得很清呢，基地高官之一。当初知晓大佬家世的时候南眠嘴巴能放下鸡蛋。
这么有背景还出来单干？但南眠谨记打工人教条，老板的家事别管。
“刚才那女孩儿叫冉婷婷。她那一圈的伙伴家庭背景其实都大差不差的，可那个小团队却是以她为首，你知道为什么吧？”
“因为她是异能者。”
“你再看我那堂弟。肥头大耳，蠢钝如猪。放在平常也就是个猥琐的小人，可他却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我。为什么？”
“因为他有异能而我没有。”
南眠说到这儿把自己都说乐了：“你看，异能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保护人类的是它，伤害平民的也是它；异能可以跨越阶级，但也是异能创造了新的社会不公。是不是很好笑？”
“……”
逻辑清晰，鞭辟入里。以前元野特喜欢听南眠的汇报，省时省力。
现在却觉得比刀子还利些。
“让我们再回到前提：你是个优秀的异能者。”南眠重生后头一回，认真而专注地对着元野的眼。
“你会强大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会组建自己的团队，会被人众星捧月般爱戴。”
我很高兴我参与了那一切。
“同样，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对身边人带来意想不到的伤害。”
就像爱慕白依而葬送团队那样。
“所以，当你的患难之交会很累吧？”南眠笑起来，“累死累活替你操心，还要担心自己会不会某天跟不上你了。”
他不想再经历从天黑干到天亮的滋味了。
他明明干的是苏培盛的活，操的是太后的心，完事儿还要当华妃日日夜夜提防着白依那个狐媚子。
太累了。
累到他都忘记他一开始只是想找个稳定的工作，忘记曾憧憬的简单的生活。
他本就不是胸有大志的人。
耳畔突然响起上课铃，些微刺耳的清脆划破了午后时光，像是催促着什么。
回忆藏在脑海，总在不经意时从角落点点滴滴地泛起。南眠看着元野，心里是难过，又须臾间化作解脱。
他卖过一条命了，这次想为自己而活。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想象。但我总觉得你可以，就当是我的祝福吧。”
说笑的，你未来的成就比着高多了。
“所以……大佬，咱们别靠太近了。”
南眠还有些担心是不是说得太多了？万一被发现他重生的痕迹怎么办？
都是多虑。元野已经混乱到无法思考了。
好像在脑壳里投下了炸弹，元野只觉得里头乱糟糟的。
他以为他对南眠很了解，可事实他对年少时的南眠一无所知。
他认识的南眠说话总留着三分，面上带笑，还劝着自己别把话说绝。
以前还觉得南眠太软和，万一被人欺负一定会吃亏。
原来年少时的南眠是这么的锋利。
怎么办，他又把事情弄糟了。元野已经很很久没感到手足无措过。
似乎感受到实质般的难过，南眠认真想了想，半开玩笑着道：
“唉，说了半天我猜你也听烦了。你要接受不了，就当是我前世发过誓，这辈子不想再认识你好不好？”
南眠本想着宽慰宽慰元野，反正他又不知道自己重生了。哪晓得像是火上浇油。
字面意义上的浇油，因为温度又开始升高了！
“你……”噼里啪啦，衣摆配合着发出细碎的爆鸣。
单看元野表情还以为多冷静，其实他这个时候才是最不稳定的。
额……怎么越来越难过了？
……这不该是一个路人可以管的事。
南眠抿了抿唇，还是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