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喊。是我,傅渔。”
他将她压在身下,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话,热热的气息扑在她耳廓,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其实她一开始就认出他了,虽然两年多没见,但他还是当初去涌泉村时的扮相,大胡子叫人印象深刻。
她微微摇头提醒他自己不会喊,他这才放开了她,起身拉着她躲去他方才藏身的石头后。
这一看就有事,知暖不管他在干什么,都不想卷进他的事情里去。等藏好后,她正打算一鼓气说明她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气方提起,嘴才张开,就又被他伸手堵住了嘴。
他揽紧她,警惕地竖起耳朵,低低道:“别动,别出声。”
知暖僵着身体还真是一动不敢动,因为她听到了马蹄声,如急雨一般从远处传来。
他们这会所处的地方离官道并不远,所以那一队人骑着马经过时,知暖清晰地听到了他们中有人在喊:“此处有血!那边,追!”
蹄声渐近又渐远,直至再不可闻时,两人一齐放软身体浅浅长吁了一口气。
知暖这才发现自己整个被他拢在怀里,她往前挪了挪,挣开他,才要说话,然后就看到他衣着不对:没穿外衫,身上只一件薄薄的白色内衬,肩上还紧紧绑着一条灰色的布条。
联想到那些人的话,她心头一紧:“你受伤了?”
傅渔背靠着大石,眸色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知暖忽然有些生气,哼声道:“许久未见,也不知您惹了什么人,这一身血怕是不好藏。萍水相逢,我当没看到便是帮忙了,您可别牵连了我。”
说罢,她起身就要走,岂知衣角被那人牵住了,他手腕用力,知暖人还没爬起来就又跌进了他怀里。
他压根就不在意她刚刚说的话,手掐在她腰上,轻轻笑了一声:“轩郎这是要投怀送抱么?”
知暖都想骂他神经病,手攀在他肩上,触及他肩后部分,只觉指尖濡湿,翻过来一看,特么尽是血。
就这还调戏人呢?知暖冷然一笑,指尖用力下抠。
“嘶~”傅渔疼得嘴唇都白了,人往下一缩昏了过去,掐在她腰上的手无力地落下。
他这会就是任人宰割的相,知暖第一反应不是跑路,而是想揭破他脸上的伪装,手伸过去都摸到他的胡子了,反应过来收回手,她起身捡回自己落下的东西离开。
开头几步走得非常快非常决绝,但走着走着她就慢了下来,最后一咬牙,还是又回过头去。
傅渔人已经昏了,她掰过他受伤的肩膀看了看,也不知具体伤到哪,血渗透了他半边后背。
知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条件有限,她也不可能离开太久,最后只能从自己穿的里衣上撕下半截,将他肩膀就那么囫囵再包上一层,就近寻了个看着还安全的地方,刨出一个坑,将他埋进去,完事再割了些柴和草盖到他身上。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反正知暖冷着脸在他耳边叨叨咕:“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把你藏在这,能不能安全躲过去,看命。你若醒了能走,就自己走,不能的话,等天黑时我再来寻你。”
说完这话,将最后一堆枯草烂叶堆到他周围,打眼一看,觉得没什么破绽,又回去把其它痕迹都清理干净了,她这才割了几把野韭菜返回他们野炊的地方。
还未走近就听到了他们的说笑声,以及霸道的烤肉香。
事实上他们都已经开吃,看到他回来,左胥吏举着一串肉笑着说:“轩郎君若再回来晚些,这等美味就要被我们用尽了。”
知暖也笑说:“无妨。你们尽管吃,若是不够,待回了城里,我请二位上食铺再用一回。”
“轩郎君大气。”左胥吏和牙人都很高兴。
知暖与他们说着话,去河边把带回来的野菜都洗了,顺便将手上的泥跟沾到的血一起洗干净。
无人发现她的异样,知暖也无事人一般洗了铜釜给他们煮了榆钱汤,又将韭菜切碎了撒到快要烤好的烤肉上,待差不多了挟到他们碗里:“尝尝看,是否风味更有不同?”
左胥吏和牙人都赞加了韭菜后,肉变得更香。
知暖笑着将装韭菜碎的碗碟放到他们手边:“二位想吃多少,可以自己往里添。”
完事后她接手烤肉,一边烤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道:“听左兄所言,此去一个山头便是屠将军驻守之地,方才我去那边挖野菜时见到一队骑兵路过,看样子颇是急切,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左胥吏放下筷子,忙问那些人形容装扮,知暖哪里看到?便腼腆一笑,似是心有余悸道:“我远远瞧着只觉威武凌厉,哪还敢细看?万一他们真是屠将军的人,被疑刺探军机怎么办?是以只瞧了一眼便躲了。”
左胥吏在衙门虽然只是个低级小吏,但他能掌握的和朝政有关的消息却比知暖这种小老百姓要多多了。
眉头微皱,他说:“东北三州除了幽州那处尚有些不太平,其余两州并无战事呀,屠将军怎么在此时派兵将出营?”想了会儿,想不出头绪,他摇头道,“若真有大事,营陵与蒲阴相距不远,不可能事先一点消息都无,想来是无大事,轩郎君也不用太担心。”
又说:“你方才做的是对的,路遇大兵,能躲开便躲开,省得一不小心惹了一身臊。”
知暖得到赞同,微笑道:“多谢大人提点,小的谨记了。”
说着话,几人一起兴致勃勃地将知暖带去的肉全都干光。
连煮的榆钱汤都一点不剩。
她的谨慎最终还是起了效果,因为他们刚吃完还在收拾东西,那群人便搜来了这边山头。
知暖买的这片山,虽然是荒山,但并不意味着平坦,山上矮树林立,杂草丛生,乱石嶙峋,是以他们都弃了马爬上来的。
一群身高体壮腰挎长刀的人突然从天而降,知暖等几人都吓了一跳。
左胥吏好歹是吏,众人以他为首,此时也只能战战兢兢出来回话,把自己等人为何会出现在此说了。
他们野炊的东西还没收,新立的界碑在不远,手上甚至还拿着买地的契纸和图纸,那群官兵一看就明,倒也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待核验过身份后,领头的戎装男子冷冷问:“可有见过一男子?此人身高约八尺,极瘦,面上有须,背上有伤。”
几人一齐摇头,左胥吏老老实实道:“我们已在此量地三日有余,今日不过还有零星收尾,立好界碑后,便一直在此未有离开,并未见过任何外人由此经过。”
男人如鹰隼一样的目光,刀片一般他们面上刮过:“你们几人都在一处,无人中途离开过?”
知暖被他问得心头一紧,此时但有迟疑或不对,她怀疑自己就会被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