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时空仿佛在他脚下折叠、延展,又骤然收束。张诚君一步踏出,如同挣脱了无形的丝线,眼前的景象倏然变幻。不再是先前那片混乱驳杂、能量肆虐的深渊核心区域,入目所及,是一片凝固的、沉甸甸的灰暗。
空气凝滞得如同铅汞,没有丝毫流动的迹象。光线在这里也显得格外吝啬,勉强勾勒出模糊的轮廓,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万年不散的尘埃。脚下并非坚实的大地,而是一种非金非玉、冰冷坚硬的黑色物质,蔓延向灰暗的远方。头顶,没有日月星辰,只有一片无边无际、压抑到令人心悸的暗沉穹顶,仿佛随时会倾塌下来,将这方寸之地彻底埋葬。
“葬神渊…果然玄奥莫测。”张诚君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空间层层嵌套,自成囚笼。这般手笔……”他深邃的目光扫过这片凝固的灰暗天地,神念如同无形的潮水,谨慎而细致地铺展开去,试图捕捉任何一丝残留的法则波动。然而,除了万古沉淀的死寂,岁月仿佛已将一切痕迹都彻底抹平,连一丝可供追溯的涟漪都未曾留下。“悠悠万载,连神族天骄的印记也消散得如此干净了么?”
就在他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掠过前方那片最为浓重的灰暗时,视线骤然一凝。
一座大殿!
它并非矗立,更像是从这片凝固的灰暗中“生长”出来,与整个空间浑然一体。材质非石非木,呈现出一种历经万劫而不朽的暗沉青铜色泽,表面布满了细密繁复、难以名状的天然纹路。大殿的形制极其古拙,线条粗犷而沉重,带着洪荒初辟时的苍莽气息,散发出一种镇压万古的森严与孤寂。
最为醒目的,是那两扇紧闭的、高达数十丈的青铜巨门!门板厚重得难以想象,上面覆盖着层层叠叠、早已黯淡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恐怖威能的古老符文。门环并非寻常兽首,赫然是两个栩栩如生的巨大青龙之首!龙角峥嵘,鳞片森然,龙口微张,獠牙毕露。最诡异的是那一对龙睛,并非镶嵌的宝石,而是两团凝固的、深邃如血渊的暗红光芒,如同两颗沉眠万载的心脏,此刻正极其缓慢、极其微弱地……一闪,又一闪!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周围凝固的灰暗空间产生一丝难以察觉的扭曲,仿佛在汲取着这片死地的最后一丝能量维系着自身的存在。那红光,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审视意味。
巨门两侧,是两头以整块无瑕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的镇门神兽——麒麟!它们姿态雄踞,昂首向天,鬃毛飞扬,四肢筋肉虬结,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麒麟的眼神冰冷而威严,如同亘古不变的法则守卫,冷冷地“注视”着大殿前这片灰暗的虚空,以及刚刚踏入此地的“闯入者”。白玉的光泽在灰暗中幽幽流转,与门环上诡异闪烁的血红龙睛形成鲜明而森然的对比。
“好家伙,”张诚君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心中暗道,“看门龙眼会喘气,白玉麒麟当保安……这排场,当年这位神族‘钉子户’,品味挺别致啊。”他脚步未停,沉稳地向着那散发着无尽压迫感的青铜巨门走去,每一步落下,都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荡开细微的回音。
越是靠近,那青铜巨门散发出的古老威压便越是沉重,如同无形的山岳覆压下来。然而,当张诚君的神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悄然拂过那看似坚不可摧、布满玄奥符文的门扉时,他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了然于胸的笑意。
“封天印地大阵?”他低声自语,带着一丝近乎亲切的熟稔,仿佛在打量一件久别重逢的老物件,“啧,还真是老朋友了。当年布下此阵的神族同道,怕是把棺材本都压在这门锁上了吧?”他目光如炬,瞬间捕捉到了门扉上那些黯淡符文的微妙流转。岁月的力量是这世间最无情的刻刀,即便是号称封天绝地的神族顶级禁制,在无尽光阴的冲刷下,也早已失去了昔日的圆融无暇。
阵纹衔接之处,不少地方出现了极其细微、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断裂和能量枯竭点。那些原本应该循环不息、生生不灭的法则链条,此刻就像即将燃尽的烛芯,光芒微弱到了极致,只余下最后一点顽固的余烬在勉强维系着禁制最基础的框架,使其不至于彻底崩解消散。
“油尽灯枯,强弩之末。”张诚君心中下了论断,同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触。这阵法,他曾见过其全盛时期的辉煌,一念起,可锁星辰,可镇寰宇,何等霸道绝伦!如今却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渊夹层里,落寞地走向寂灭。时光这把杀猪刀,连神族的禁制都不放过。
他不再犹豫。指尖微动,不见惊天动地的法力波动,只有一缕缕极其精纯、凝练到极致的混沌元力自其指尖流淌而出。这力量仿佛拥有生命,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道”的韵律,精准地刺向那些黯淡阵纹的关键节点——并非以力强破,而是如同最高明的锁匠,用最契合的“钥匙”,轻轻拨动那早已锈蚀不堪的锁芯。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韵律感,指尖在虚空中划出玄奥的轨迹,混沌元力随之勾勒出一个个微小却精妙的符文,如同轻巧的补丁,又如同巧妙的撬棍,精准地嵌入封天印地大阵那早已腐朽的能量循环节点。那些顽固的法则链条,在这股更高等、更本源的混沌力量面前,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无声的哀鸣,不甘地松动、退让。
整个过程,竟只用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当最后一个关键节点被混沌元力覆盖、抚平,整座青铜巨门上流转的黯淡符文骤然一暗,随即彻底敛去了最后一丝光芒,连那对闪烁的血红龙睛也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量,红光变得极其微弱,几乎熄灭。笼罩在巨门之上那股沉重的、隔绝天地的无形威压,如同退潮般瞬间消散无踪。
“成了。”张诚君收回手指,指尖萦绕的混沌元力悄然散去。他深吸一口气,这深渊夹层中污浊凝滞的气息涌入肺腑,却无法冲淡他此刻心头的凝重与一丝莫名的悸动。万古尘封,今日重见天日,门后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他伸出双手,掌心按在那冰冷刺骨、布满岁月蚀痕的青铜门板上。触手之处,并非金属的坚硬,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沉重与沧桑。
“嘎吱——嘎吱吱——”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此地凝固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死寂。这声音干涩、喑哑,像是垂死巨兽的呻吟,又像是不甘的亡魂在发出最后的叹息。沉重无比的巨门,在张诚君沛然莫御的力量下,被缓缓向内推开。
一股无法形容的、沉淀了无尽岁月的浑浊气流,如同沉睡万古的巨兽喷出的第一口吐息,猛地从门缝中汹涌而出!
气流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浓烈的、仿佛能渗入骨髓的尘埃味道。但这尘埃并非凡俗尘土,其中混杂着奇异的神性粒子,闪烁着极其黯淡的金色微光。更令人心悸的,是气流中蕴含的复杂“气息”。
那是古老到难以追溯时光长河源头的苍茫;是曾经辉煌煊赫、如今却只余下空壳的“神性”余晖;一种深入骨髓、足以冻结灵魂的落寞与孤寂;以及一丝丝沉淀在尘埃最深处、无论如何也无法被时光完全磨灭的……强烈到极点的无奈与不甘!这股混合的气息是如此沉重,如此复杂,仿佛将一段被遗忘的悲壮史诗浓缩在这一口吐息之中,狠狠地撞在张诚君的神魂之上。
他岿然不动,周身自然流转的混沌元力将这股污浊沧桑的气流隔绝在外。但那股精神层面的冲击,却让他深邃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涟漪。他仿佛看到了一尊顶天立地的神只,在绝望的深渊中发出最后无声的咆哮,最终归于永恒的沉寂。这大殿,是神坛,亦是棺椁。
大门彻底洞开。
门后的景象映入眼帘。大殿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部感知的更加广阔、深邃,仿佛运用了空间折叠的法则。支撑穹顶的巨柱,每一根都需数人合抱,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神族征战图腾,依稀可见神龙腾空、天凤翔舞、神人挥戈的磅礴景象,只是如今都蒙上了厚厚的、闪烁着微光的尘埃,辉煌被掩埋,只余下苍凉的剪影。地面是某种深青色的神玉铺就,同样被尘埃覆盖,踩上去松软无声。
然而,大殿内所有的空旷、所有的死寂、所有的尘埃与模糊的图腾,都无法夺走那最核心之处的光芒。
就在大殿的正中央,一座高逾十丈的巨大王座,如同定海神针般矗立着。它通体由一整块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仙灵石”雕琢而成!这种传说中的神物,蕴含最精纯的仙灵本源之气,是滋养神魂、淬炼神体的无上瑰宝,此刻却只是被当作打造王座的材料。仙灵石本身散发出温润柔和的七彩霞光,如同流淌的液态彩虹,将周围沉沉的灰暗都驱散了几分。霞光流转,映照得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带上了一层迷离的幻彩。
王座之上,一道身影盘膝而坐。
他身形极其高大魁梧,即使盘坐,也给人一种渊渟岳峙、顶天立地的磅礴感。身披一件金丝织就、绣满了玄奥莫测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神魔图腾的宽大金袍。金袍依旧光华流转,神辉熠熠,仿佛岁月在其上并未留下多少痕迹,彰显着主人身份的无上尊贵。
但这身影本身,却是一片死寂。
他低垂着头颅,面容隐在金袍兜帽投下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双手自然地垂放在盘坐的膝上,姿态凝固,如同一尊被时光冻结的雕像。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没有一丝能量的波动,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绝对静止。仿佛这尊身影自亘古以来便坐在这里,还将一直坐下去,直至宇宙终焉。
然而,在这绝对的死寂与凝固之中,偏偏又有一层淡淡的、却无比纯粹神圣的金色光晕,如同呼吸般极其微弱地、极其缓慢地,自那金袍身影的周身散发出来。这金光柔和而坚韧,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至高法则气息,纯粹到了极致的神圣!它顽强地抵抗着周遭的尘埃与死寂,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固执地不肯熄灭,无声地诉说着这尊身影生前所达到的、那足以令诸天星辰都黯然失色的恐怖境界——那是远在寻常大帝境之上,触摸到某种真正不朽门槛的威能!
张诚君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缓缓扫过王座,扫过那凝固的身影,最终落在那层微弱却坚韧的金色光晕上。他心中再无怀疑,一个清晰的认知浮现:“神族遗蜕!而且……绝非普通神只!这等神性本源,即便身死道消万古,其辉光依旧不灭,生前定是神族中跺跺脚都能让一方宇宙震颤的巨头人物。”
他缓步向前,足下的神玉地面吸收了所有声音,大殿内死寂得可怕。就在他距离那仙灵石王座约莫十丈之遥,神念正欲更加细致地探查那金袍身影的状态时——
异变陡生!
王座上,那低垂着头颅、死寂凝固的金袍身影,其眉心正中央的位置,毫无征兆地,骤然亮起一点米粒大小的璀璨金光!
这一点金光出现得极其突兀,如同在无尽黑夜中点燃的第一颗星辰,瞬间就吸引了张诚君全部的心神。它并非静止,而是微微震颤着,仿佛蕴含着某种即将爆发的、被压抑了万古的意志。
紧接着,那一点金光猛地脱离眉心,如同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地激射而出,悬浮在王座前方、那凝固身影头顶上方约三尺的虚空之中。
金光骤然大盛!
仿佛一颗微缩的恒星在瞬间被点燃!刺目欲盲的金色光芒猛烈爆发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大殿的每一个角落!仙灵石王座散发的七彩霞光在这纯粹霸道的神性金光面前,都显得黯然失色。空气中漂浮的尘埃被这突如其来的光芒风暴席卷,形成无数道细小的金色涡流,疯狂旋转。
这光芒的爆发只持续了短短一息,便如同被无形之手约束,骤然向内坍缩、凝聚。刺目的强光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约莫一人高的、稳定而柔和的金色光团。光团如同液态的黄金,缓缓流淌、塑形。
一个身影的轮廓,在光团中逐渐清晰。
金丝编织的华丽长袍,样式与王座上那凝固身躯所穿一般无二,只是略显虚幻。宽大的袍袖,威严的肩部轮廓,魁梧挺拔的身形……最终,一张属于中年男子的面孔清晰地浮现出来。这张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刚硬如岩石,眉宇间天然带着一种久居上位、俯瞰众生的威严气度。只是此刻,这张威严的脸庞显得异常苍白透明,如同最上等的琉璃,甚至能隐约看到其后方王座扭曲的景象。他的双眼紧闭着。
就在他身形彻底凝聚成型的刹那,一股虽然微弱、却本质极高、如同源自生命位阶顶端的无形威压,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这股威压扫过支撑大殿的巨柱,柱身上厚厚的尘埃被微微拂动;扫过地面,深青色的神玉似乎都亮了一瞬;扫过张诚君的身体,他体表自然流转的混沌元力泛起细微的涟漪,如同清风吹皱了平静的湖面。
那紧闭的、由纯粹金光构成的眼睑,终于缓缓掀开。
一双眼睛!
并非凡俗的眼眸,而是两团燃烧的、浓缩的、如同液态太阳般的璀璨金色神焰!神焰跳动着,目光深邃如渊,蕴含着无尽的沧桑与审视一切的智慧。这目光穿透了空间的距离,瞬间就牢牢锁定了站在大殿中央的张诚君。
当那燃烧着金色神焰的双眸,清晰地映照出张诚君的身形、感知到他身上那纯正而强大的人族气息时,那威严的金色虚影脸上,所有的情绪在刹那间凝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他那由纯粹神性能量构成的、略显透明的面庞上荡漾开来。
紧接着,错愕如同冰雪消融,被一股巨大的、几乎无法抑制的狂喜所取代!那狂喜如此猛烈,以至于他周身稳定的金色光焰都随之剧烈地波动、升腾了一下,仿佛随时会重新炸开。
一个低沉、浑厚,带着奇异金属颤音、却难掩巨大情绪波动的声音,直接在这片死寂的空间中响起,清晰地传入张诚君的识海:
“人……人族小辈?”
声音顿了顿,那燃烧的金色双瞳如同探照灯般,带着难以置信的急切,猛地扫向张诚君的身后,扫向那洞开的、空无一物的青铜巨门之外那片凝固的灰暗。神念也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蔓延出去,却又在触及大殿边缘时被无形的壁垒挡回。搜寻……徒劳。
声音里的狂喜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只剩下浓浓的困惑与一丝沉甸甸的失落,甚至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不安:
“怎会……只有你?神族……我神族的后辈何在?”
那双燃烧的金色神瞳,带着最后一丝希冀,如同实质般重新聚焦在张诚君脸上,等待着答案。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因这无声的询问而变得更加凝重。
张诚君迎着那两道如同实质、蕴含着万古沧桑与巨大失落的目光,神色平静无波。他微微颔首,动作从容不迫,声音清晰而平稳地在这沉寂了万古的大殿中响起:
“前辈。”他略作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您在此沉眠,隔绝于诸天之外,岁月流逝,恐怕早已远超您所能感知的极限。”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直视着那燃烧的金色神瞳,一字一句道:“如今的仙武大陆,神族……已然绝迹。至少,在晚辈所知的范围内,漫长岁月以来,未曾听闻过任何神族在此界显化踪迹。”
此言一出,那金色虚影周身的光焰猛地一滞,仿佛被冻结。燃烧的神瞳中,那跳动的火焰也凝固了刹那,流露出一抹深沉的茫然,仿佛无法理解这四个字代表的含义——神族绝迹?在仙武?
张诚君并未停止,继续道:“至于神族根基所在……”他目光投向大殿上方那深邃的、仿佛凝固的灰暗穹顶,仿佛要穿透这深渊夹层,望穿无尽星海,“据晚辈所知,神族的大本营,如今应立于那浩瀚无垠的宇宙中央大世界之中。那里,才是诸天强族汇聚、大道争锋的终极舞台。”
“中央大世界……”金色虚影——神刀帝君的残魂,口中下意识地重复着这个遥远而陌生的名字。他那张由纯粹金光构成的威严脸庞上,复杂的情绪如同风云般急剧变幻。先是茫然,如同迷失在无尽荒漠的旅人;接着,一丝微弱却真实的亮光在他眼底深处燃起,那是源自血脉、源于种族归属的悸动;然而这亮光很快又被一层更深的阴翳所覆盖,那是意识到自己与族群早已被无尽时空隔绝开来的巨大失落与孤独。万古沉眠,一朝苏醒,家园不在,故族远遁……这其中的落差,足以让任何强大的心灵为之震荡。
他眼中的金色神焰剧烈地跳动着,沉默了足足有十几个呼吸的时间。这沉默沉重得如同实质,压得大殿内本就稀薄的空气都仿佛要凝固。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穿越了亘古洪荒的疲惫与试探:
“那么……人族呢?”他燃烧的目光紧紧锁住张诚君,带着最后一丝寄托,“人族……在中央大世界想必枝繁叶茂?而这仙武大陆,作为人族的祖地之一,历经万古繁衍,想必……更是人丁兴旺,强者辈出吧?”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求证。神族虽远,若人族尚在,尤其是这仙武祖地若能强盛,至少证明这方天地,这方他曾守护过的文明火种,未曾彻底熄灭。
张诚君看着那双燃烧着希冀与忐忑的金色眼眸,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最冰冷的审判锤,重重地砸在神刀帝君残魂的心头。
“前辈,”张诚君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自上古纪元末期,那场席卷诸天、持续了千载岁月的‘万族伐神’血战之后……”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清晰地讲述着那段被尘封的血色历史:人族作为抵抗异族入侵的主力,诸天强者血染星河,无数道统传承断绝,元气大伤,辉煌不再。神族作为人族最坚定的盟友,同样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强者凋零,血脉稀薄。而那场大战的余波,以及之后漫长岁月里各方势力的倾轧、资源的枯竭、传承的断绝……如同一道道沉重的枷锁,死死扼住了两族恢复元气的咽喉。
“……时至今日,”张诚君的目光扫过这空旷死寂、唯有尘埃相伴的神殿,仿佛在无声地印证着历史的残酷,“仙武大陆的人族,早已不复上古荣光。宗门林立却争斗不休,传承散佚,强者之路愈发艰难。虽未断绝,但也只是……勉力维持罢了。”他没有过多描述细节,但那“勉力维持”四个字,已道尽了沧桑与无奈。
大殿内陷入了比之前更深的死寂。
神刀帝君残魂的金色虚影,仿佛凝固在了空气中。他周身流淌的光焰停止了波动,那张威严而虚幻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空洞的茫然。燃烧的金色双瞳,失焦地望着前方无尽的虚空,仿佛穿透了时间的长河,看到了上古战场那席卷诸天的烽火狼烟,看到了并肩作战的人族与神族英豪在敌潮中悲壮陨落,看到了战后满目疮痍的仙武大地,看到了曾经辉煌的祖地在岁月侵蚀下一点点黯淡、沉沦……
一幕幕破碎的、染血的画面,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残存的神魂。那不仅仅是听闻一段历史,那是他曾经亲身经历、为之浴血奋战、最终却无法守护的过往!那种无力感,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楚,穿越了万古的沉眠,再次狠狠地攫住了他。
许久,许久。久到张诚君以为这缕残魂是否会因这巨大的冲击而直接溃散时。
一声叹息,终于从那金色的虚影中溢出。
这叹息声并不响亮,却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重量,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一种看透命运无常的苍凉,一种被时光彻底打败的无奈与不甘。
“天命……”神刀帝君残魂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两块锈蚀的金属在摩擦,“终究是天命……人力……难违……”
那燃烧的金色神瞳缓缓移动,重新聚焦在张诚君身上。这一次,眼神中的失落与悲凉并未减少,却多了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他虚幻的身影似乎挺直了一些,努力维持着属于神族帝君的尊严与气度。
“小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老夫……神刀帝君残魂,于此沉沦万古,今日得见天光,已是侥幸。然,残魂无依,如风中烛火,若无滋养神魂之物维系,恐随时有消散之虞……”
他顿了顿,燃烧的目光扫过这空旷却蕴藏着无数珍宝的大殿,最终落回张诚君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托付的沉重:
“老夫……恳请小友援手!若有养魂玉、养魂木之类温养神魂之物,暂借一用,助老夫稳固这缕残魂,不至立时溃散……”
他抬起一只略显虚幻的金色手臂,指向大殿四周那些被尘埃覆盖、却依旧难掩神光宝气的巨大石台、玉架、以及堆积在角落的如山材料:
“此间所有!老夫沉眠之前所收集的诸天奇珍、神料仙金、混沌晶石、乃至这大殿本身……但凡小友看得上眼,尽可取走!权作酬劳!”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些足以让外界大能疯狂的宝藏,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堆维系残魂的筹码。
随即,他那燃烧的目光又极其复杂地、带着一丝难以割舍的眷恋,投向了仙灵石王座上那尊依旧散发着淡淡金光、死寂不动的金袍肉身:
“唯有……老夫这具遗蜕所穿的金鳞曜日袍,以及其手指上所戴的那枚‘寰宇戒’……”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意味,“此乃老夫身份所系,亦存有老夫一些……私密之物与未了心愿。万望小友……能将其留下。若他日……小友有缘踏足那中央大世界……”
说到这里,神刀帝君的残魂眼中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光彩,那是一种跨越了万古时空的执着与期盼:
“恳请小友……将养魂玉中的老夫残魂,以及这金袍与戒指,一并送往中央大世界的神族聚居之地!交予……交予当代神族主事者之手!”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托付,仿佛这是他残魂存在的唯一意义,“老夫神刀帝君……生是神族之魂,死亦当……魂归故族!”
话音落下,大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他那燃烧的金色双瞳,带着无比的期盼、无比的忐忑,死死地盯在张诚君的脸上,等待着最终的裁决。这缕残存了万古的执念,能否重见天日,能否……魂归故里?
张诚君没有立刻回答。
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如水,从神刀帝君那充满期盼与忐忑的燃烧金瞳,缓缓移开,落在那具端坐于仙灵石王座上、金光流转的威严遗蜕。金鳞曜日袍上的日月星辰、山川河岳在微弱金光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诉说着主人昔日的无上荣光。那枚戴在枯寂手指上的古朴戒指——“寰宇戒”,样式简单,却透着一股吞吐寰宇的宏大气息,显然绝非凡品。
他的视线扫过大殿四周。虽然被厚厚的尘埃覆盖,但那些石台玉架上露出的零星一角,已足够惊心动魄:一截流淌着七彩霞光的树枝,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本源气息,疑似传说中的“混沌建木”残枝;几块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星河旋转的奇异矿石,是只在宇宙初开时才可能诞生的“星核神髓”;角落堆积如山的晶石,最上层赫然是比极品仙石还要珍贵万倍的“混沌晶石”,散发着精纯而原始的宇宙能量;更不用说那些随意堆放的、闪烁着各色神光的奇异金属和兽骨材料,任何一件流落外界都足以引发腥风血雨……
价值连城?不,这根本就是一座诸天宝库!是神刀帝君这种横跨混沌的超级强者漫长岁月的积累!
张诚君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并非贪婪,而是一种“终于找到点像样补给”的了然。他心中暗自点头:“嗯,这趟深渊‘垃圾场’一日游,总算捡到个大号快递费了。养魂玉?小意思。送货上门?业务范围内。这买卖……不亏。”他甚至已经在盘算哪些材料最适合用来修复他那几件在混沌中磨损严重的本命法宝了。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神刀帝君残魂那紧张得几乎要凝固的金色虚影上,眉头习惯性地微微蹙起,仿佛在权衡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这短暂的沉吟,让神刀帝君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那燃烧的金色神焰都因紧张而微微摇曳。
终于,在神刀帝君残魂感觉自己的意识都要在这无声的煎熬中再次涣散时,张诚君缓缓地、极其清晰地点了点头。
“可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若仅仅如此,举手之劳。”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喜悦,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在神刀帝君残魂的核心猛然爆发!那金色的虚影剧烈地波动起来,光芒瞬间变得耀眼夺目,甚至发出了一声低沉而短促的嗡鸣!那张威严的面孔上,所有的忐忑、失落、悲凉瞬间被纯粹的、如同孩童般的狂喜所取代!他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虚幻的身形都在颤抖。
“好!好!太好了!”神刀帝君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巨大的喜悦让他有些语无伦次,“小友……不!道友!此恩此德,老夫神刀帝君……铭感五内!纵使残魂消散,亦不敢忘!”他激动地抬手,似乎想行个礼,却发现自己的虚影状态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剧烈波动的神魂,燃烧的金色双瞳注视着张诚君,郑重无比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托付生死的肃穆:
“神族,神刀帝君!”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带着穿越万古的骄傲,“当年……不过是神族中一个稍有点天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罢了。”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在金光虚影中显得有些惨淡。
“只因为……”他的目光变得悠远,仿佛穿透了青铜大殿的穹顶,看到了无尽混沌深处,“当年自仙武大陆崛起,心比天高,不甘蛰伏一隅,便一头闯入那凶险莫测、浩瀚无垠的混沌深处,欲求大道之极……”
神刀帝君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骨铭心的痛楚与恨意:“岂料,在混沌‘葬神古域’边缘,遭遇了一群来自‘九幽噬魂界’的异族魔崽子!那些孽畜,天生以吞噬万灵神魂为食,凶残暴戾!老夫路见不平,与之发生冲突……”
他的虚影猛地一颤,周身光焰剧烈跳动,仿佛那场惨烈的大战就在眼前重现:“大战爆发!老夫自持神刀在手,神威无匹,初时倒也斩杀了几头魔崽子!然而……那群孽畜中竟藏有一头极其阴险狡诈、已臻帝境巅峰的‘噬魂魔主’!它一直隐匿在暗处,如同最恶毒的毒蛇,就在老夫与其余魔物激战正酣、神元运转出现刹那间隙的生死关头……”
神刀帝君的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恨意与不甘:“那孽畜骤然发动了它最阴毒的‘九幽噬魂刺’!无声无息,无视神体防御,直贯老夫本源神魂!”他那燃烧的金瞳中流露出巨大的痛苦,“那一刺……蕴含九幽秽气,污浊本源,侵蚀道基!老夫……道伤加身!”
“老夫拼着燃烧神血本源,以无上刀意斩断那魔主一臂,才得以撕开魔物包围,遁入混沌乱流……”他的语气充满了悲壮与惨烈,“一路逃亡,神体被道伤不断侵蚀,几近崩解。最终……只能循着冥冥中一丝与本命星辰的感应,耗尽最后力量,逃回了这仙武大陆……藏入了这葬神渊的最深处……”
他的目光投向王座上那具依旧金光流转的遗蜕,充满了无尽的眷恋与苦涩:“可惜……那九幽噬魂刺的道伤,歹毒无比,深入大道本源,几乎无解。老夫想尽办法,耗尽所有携带的神药仙丹,甚至尝试剥离部分大道法则……终究……回天乏术。神体生机被彻底磨灭,沦为……道友眼前所见这般。”
金色虚影的目光变得无比黯淡:“万般无奈之下,老夫只得……将残存的神魂本源,连同最后一点真灵印记,强行遁入一直温养在识海深处的一块‘蕴神魂玉’之中,以此玉为棺椁,陷入……这万古的沉眠苟延残喘。”他看向张诚君,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若非小友今日到来,破解禁制,唤醒老夫这缕残念……只怕再过万载,这魂玉之力耗尽,老夫这缕残魂,也将彻底归于虚无,连一丝痕迹都留不下了……”
张诚君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如同古井深潭。直到神刀帝君那带着无尽悲怆与庆幸的叙述结束,他才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他轻声道,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早已猜到的答案,“道伤蚀体,魂寄神玉,以待天时……前辈能撑到今日,已是侥天之幸。”
话音未落,张诚君右手随意地在身侧的虚空一拂。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下一刻,一块约莫成人巴掌大小、通体呈现出温润羊脂白玉色泽、内部却仿佛有无数道细微的七彩氤氲之气缓缓流淌、散发出柔和而强大灵魂滋养波动的玉石,便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之上。
此玉一出,一股清凉、温润、仿佛能涤荡神魂疲惫、抚平一切灵魂创伤的奇异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大殿内那沉淀了万古的尘埃气息,似乎都被这股清新柔和的气息冲淡了不少。神刀帝君那燃烧的金色虚影,在感受到这股气息的刹那,猛地一震!金色光焰如同久旱逢甘霖般剧烈地波动、升腾起来,传递出一种难以遏制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渴望!
“高级养魂玉!”神刀帝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激动,甚至有些哽咽,“好!好精纯的魂源气息!好强大的蕴养之力!此玉……此玉比老夫当年所用的蕴神魂玉,品质还要高出数筹!小友……道友!大恩不言谢!”
“前辈请。”张诚君手掌轻轻向前一送,那块温润如玉、七彩氤氲的养魂玉便平稳地悬浮到了神刀帝君残魂的面前。
神刀帝君再无丝毫犹豫。他那燃烧着金色神焰的双瞳,深深地、充满感激地看了张诚君一眼。随即,他那金色的虚影猛地向内一缩!
刺目的金光再次爆发,但这一次并非扩散,而是急速地向着中心点坍缩、凝聚!眨眼之间,那高达一丈的金色人形虚影便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道凝练到极致、如同纯金铸就的指头大小的璀璨光点!光点散发出纯粹而强大的神魂本源气息。
“咻!”
光点化作一道细长的金色丝线,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迫不及待的意味,瞬间没入了那块悬浮在空中的高级养魂玉之中!
嗡——!
养魂玉猛地一颤!温润的玉质表面,七彩的氤氲之气骤然变得浓郁、活跃,如同被注入了强大的动力,开始加速流转。整块玉的光芒也瞬间变得明亮柔和了许多,一股比之前更加强大、更加稳定、更加令人心安的灵魂滋养波动,如同温暖的潮汐般,一波波地荡漾开来。玉石内部,隐约可见一个极其微小的、由纯粹金光构成的人形虚影盘膝而坐,正是神刀帝君的模样。他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周身的光焰也稳定下来,显然正在全力汲取养魂玉的力量,稳固这缕即将溃散的残魂。
张诚君伸手一招,那块承载着神刀帝君残魂、散发着温润七彩光芒的养魂玉便轻巧地飞回他的掌心。入手温凉,魂力波动平稳而有力。他低头看了一眼玉中那微小的金色身影,确认其状态正在快速好转,便随手将其收入了自身开辟的储物空间内一个安全且滋养神魂的角落。
做完这一切,张诚君的目光,终于落向了这座空旷而……富丽堂皇的大殿。
“好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带着点“丰收喜悦”的弧度,“现在,该收取‘快递费’了。”
话音未落,他右手袍袖随意地向前一拂!
轰——!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仿佛能包容万物的混沌元力,如同浩荡的天河决堤,瞬间席卷了整个大殿的每一个角落!这股力量并非毁灭,而是带着一种精准到极致的“收取”意志。
奇迹发生了!
只见大殿四周,那些支撑穹顶、雕刻着模糊图腾的巨大石柱安然无恙。地面深青色的神玉也纹丝不动。但所有石柱上、玉架上、角落里……那些被厚厚尘埃覆盖、闪烁着各色神光宝气的奇珍异宝、神料仙金、混沌晶石、乃至一些被封印在玉盒石匣中的不明之物……
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大无比的手掌同时抓起!
“哗啦啦——!”
“嗡——!”
“嗖!嗖!嗖!”
堆积如山的、散发着七彩霞光的混沌晶石,如同一条奔腾的光之河流,呼啸着涌入张诚君张开的储物戒指入口。
一块块大如磨盘、沉重无比、内部仿佛有星辰生灭的“星核神髓”,悬浮而起,化作一道道流光没入戒指。
那一截流淌着浓郁生命本源的“混沌建木”残枝,被轻柔的力量包裹,平稳飞入。
闪烁着锐金之气的“破界神铁”、流淌着冰魄寒光的“万载玄冰魄”、燃烧着不灭之焰的“太阳精金”……无数在外界足以让大帝都眼红的顶级神材,此刻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纷纷从尘埃中挣脱,汇成一道道色彩斑斓的洪流,井然有序地没入那枚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储物戒指之中。
甚至连那些巨大的、用来盛放材料的不知名神玉打造的石台、玉架本身,也在一阵隆隆声中拔地而起,迅速缩小,被混沌元力裹挟着投入戒指空间。这些材料本身也是宝贝!
整个收取过程,如同最高效的自动流水线作业,快得令人眼花缭乱,却又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偌大的神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空旷而干净。只剩下支撑穹顶的巨柱、光洁如初的神玉地面,以及中央那座仙灵石王座和王座上那尊金光流转的遗蜕。
短短数十息,殿内堆积如山的宝藏已被一扫而空!张诚君的储物戒指内部空间,此刻恐怕早已是珠光宝气、神辉冲霄,堆起了一座座令人瞠目结舌的宝山。
“搞定。”张诚君满意地拍了拍手,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最后两件“非卖品”上——仙灵石王座上,那尊神刀帝君遗蜕身上的金鳞曜日袍,以及手指上的那枚古朴戒指“寰宇戒”。
他迈步走上王座基台,站定在遗蜕面前。近距离观察,这尊遗蜕更显不凡。皮肤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古铜色泽,隐隐有暗金流光在皮下流淌,即便死去万古,依旧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坚韧。那件金袍更是神异,金丝编织的纹路仿佛天然道痕,日月星辰、山川河岳的图案在微弱金光的流转下如同活物。
“前辈,得罪了。”张诚君对着遗蜕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他伸出右手,动作不疾不徐,精准地捏住了遗蜕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样式古朴、通体暗金、表面铭刻着极其细微玄奥空间符文的“寰宇戒”。
触手冰凉,带着一种与空间法则紧密相连的奇异质感。他指尖微不可察地闪过一缕混沌元力,极其谨慎地抹去了戒指表层可能存在的、早已微弱不堪的最后一丝神念烙印——这是必要的保险措施。然后,轻轻一褪。
“嗒。”
一声轻微的脆响,寰宇戒离开了那根枯寂的手指,落入了张诚君掌心。他看也没看,直接将其收起。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件华丽无比的金鳞曜日袍上。
“啧,这袍子……防御力当年怕是不俗。”张诚君心中点评了一句,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他手指如穿花蝴蝶般在金袍的领口、肩部、腰侧几个极其隐蔽的节点处轻轻拂过。每一次拂过,都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混沌元力刺入,精准地切断了连接金袍与遗蜕肉身之间的、早已脆弱不堪的最后一点神力纽带和法则勾连。
嗤……嗤……
细微的能量断裂声响起。
做完这一切,张诚君双手抓住金袍宽大的肩部位置,手腕微微一震,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瞬间传递开来。
唰啦!
那件华丽威严、流淌着暗金神芒的金鳞曜日袍,如同被解除了最后束缚的华丽羽翼,被整个从遗蜕身上剥离了下来!露出了遗蜕内里一件同样材质不凡、但样式极为朴素的暗金色内衬。
剥离金袍的瞬间,那遗蜕周身原本极其微弱、却始终坚韧不散的金色光晕,似乎也随之微微黯淡了一丝。失去了这层神袍的加持与联系,它仿佛彻底成为了一尊纯粹的、不朽的……标本。
张诚君看也没看那遗蜕,随手将那件入手沉重、神光内蕴的金袍叠好。入手的感觉温润而厚重,仿佛托着一片浓缩的星河。袍子上的防御神纹在剥离后似乎陷入了沉寂,但其中蕴含的磅礴神性力量依旧令人心惊。他也将其收起。
至此,整个大殿,除了那搬不走的仙灵石王座和上面的遗蜕,以及支撑穹顶的柱子,真正是空空如也,清洁溜溜。
张诚君拍了拍手,仿佛完成了一次大扫除。他神念沉入储物戒指,那枚温养着神刀帝君残魂的养魂玉正安稳地待在一个角落,七彩氤氲之气稳定流转,内部的金色小身影气息平稳,显然状态良好。
“神刀帝君前辈,”张诚君的声音直接在养魂玉所在的空间内温和响起,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此间事了。您的‘棺材本’晚辈已妥善保管,您的‘遗容’也已整理完毕,衣物戒指安然无恙。您老且在玉中安心休养。”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让人无比安心的笃定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
“至于他日前往中央大世界,送您老魂归故里之事……”他掂量了一下那块温润的养魂玉,仿佛在掂量一份重要的快递包裹,
“您老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送货上门,使命必达,我张诚君……是专业的。”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那洞开的、通往外界灰暗天地的青铜巨门。身后,仙灵石王座依旧散发着柔和的霞光,王座上那尊失去金袍的遗蜕,在霞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孤寂,却也仿佛卸下了万古的重担,只余下纯粹的、不朽的宁静。
至于这古殿?张诚君出了大门,来到远处,对着大殿上下左右前后各点出一指,咔咔咔六点轻响,他伸手朝前一探,古殿快速缩小到只有小孩拳头大小被他收入空间戒指。
然后,张诚君一步跨出,似乎穿越时空,又回到了先前战斗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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