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刚才是说妍妍跟小曦来过了？”王语彤把手机凑到嘴边试探着问道。
“对呀对呀，哎呀，你们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他们是上午来的，吃了中午饭，玩到一点多钟就走了……
我让他们在这里住一晚，我好好给他们做点好吃的，容容说要急着去美国，要不然就住下了……
这俩孩子真是太有心了，大老远跑来看我，还带了一大堆东西……”
张秀英絮絮叨叨的说着。
汪洋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车速似乎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
不过很快被调整过来。
汪洋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下颌线却明显的收紧了一些。
美国……
他们这是要走了么？
王语彤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凝固。
张秀英依然在说着陈曦来时的细节。
王语彤嗯嗯啊啊的应着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眼睛却一直落在汪洋的侧脸上。
“好了好了，你们慢点哈，我先不跟你说了，我给你们做饭了。”
说完张秀英就匆匆忙忙的挂断电话。
车内只剩下空调出风口的嗡嗡声和汽车引擎低沉的声音。
王语彤缓缓把手机放在中央扶手上，手指捏紧了一些。
“他们有跟你说吗？”王语彤声音平静，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雀跃，“小曦不是说回燕京看爷爷吗，突然又回滨海了？”
汪洋沉默，轻轻摇了摇头。
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才严肃了许多，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目光深沉地望着前方逐渐被暮色笼罩的马路。
一股莫名的沉闷渐渐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王语彤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
“我给小曦打个电话问问吧……”
“啊……”汪洋张嘴啊了一声，脸上浮起一抹微笑，就好像突然从某种情绪中摆脱出来。
“刚才有点走神，”汪洋伸出右手在王语彤洁白的小手上轻轻捏了捏，“给打个电话吧，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还以为你不高兴了呢……”王语彤嘟着嘴，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接着便拿起手机。
车厢里的沉闷也因为汪洋的开口而瞬间消散。
电话响了两声之后就被接通。
“小彤彤～”熟悉的带着调皮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
王语彤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汪洋嘴角也微微勾着，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转过一个弯之后，上了省道。
玻璃上的一道影子一闪而过，那是一双忧郁的眼睛。
“你个死小曦，来家里，你也不说一声，还偷偷摸摸的？”王语彤笑骂。
“家里？”陈曦声音有些迟疑，突然又拔高了音调，似乎是刚理解了王语彤的话，“我跟妍妍正好来这边办点事，正好准备回美国了，顺路去看看阿姨，再回来，还不知道猴年马月……”
“我正想问你呢，回美国是怎么回事。”王语彤嘴角缓缓压下。
握着手机的手也跟着攥紧，尤其是在听到最后猴年马月四个字之后。
汪洋也悄悄把头往这边侧了一下。
“正想跟你说呢，这不还没来得及吗，妍妍想回美国把学业完成，我正好没什么事儿了，就这样陪着一起呗……”
陈曦很是无所谓的说着，仿佛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王语彤表情忽然就变得有些难看，明亮的眼眸一瞬间就暗淡下来。
“等你忙完时装展的事，再过来找我们就是，我总不能天天往山里跑吧，你又不让……”
直到听到陈曦这句话，王语彤面色终于缓和一些。
汪洋紧绷的肩膀也慢慢垂了下去。
他抬起左手，在车窗升降开关上轻轻压了一下。
冷风瞬间从车窗的一丝缝隙中钻进车子里。
汪洋深深吸了一口。
“你想吓死我吗！明天滚来家里吃饭，还有妍妍一起，我知道你明天肯定不会走！”王语彤对着话筒大吼一声。
“嘿嘿……好嘛好嘛……真是的，你这不是让我在阿姨和大叔面前变成言而无信的人了吗……”
两个姐妹欢快地聊着，汪洋竖着耳朵在一旁偷听，嘴角也渐渐弯起……
天色越来越暗，车灯已经自动亮起，两道明亮的光线刺破黑暗向着家的方向飞驰而去。
……
接到王语彤的电话之后，张秀英整个人在颤抖。
挂了电话就急急忙忙地开始动手收拾厨房。
不停地催促汪满仓赶紧烧火。
而汪满仓刚刚把鸡鸭喂好，从外面回来，一脸茫然。
“别愣着了啊，你儿媳妇马上就到了，你给我赶紧的，痛快点儿，去给我抱点草过来，再给我拿一袋子玉米棒……”
一边吩咐着汪满仓，张秀英已经开始刷锅。
“啊……”汪满仓匆匆忙忙的跑了出去，脚步轻快的跟年轻了十几岁似的。
忙活了半个多小时之后，老两口坐在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前，面色焦急的看着墙上的石英表。
“坏了，光顾着做饭了，还没给彤彤铺床呢……”话还没说完，张秀英已经小跑着往西屋跑去。
“他爹，你快来看看这空调怎么开来着……”
没多会儿，又响起张秀英焦急的声音。
汪满仓匆忙起身。
两人研究了半天，终于把空调打开。
好在张秀英本来就勤快，房间几乎隔不几天就打扫一次，只不过没有铺被子罢了。
房间很快收拾好。
张秀英抓着手电就向外面走去，“你在家等会儿吧，我去外面看看。”
汪满仓没说话，点了支烟，闷声闷气的跟在后面。
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村口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早已被夜色浸透，回头望去，只有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光。
老两口并排来到村口，手里依然抓着老式金属外壳的手电筒，微弱的灯光随着两人的走动，不时晃动一下。
张秀英裹了裹棉袄的领口，脖子向前伸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马路延伸过来的方向。
那里有一个急转弯的地方，只有转过弯来才能看到车子。
偶尔会有车灯从那个拐弯的地方扫过来，老两口的心就跟着提了一下，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可是已经过去好几辆车子，每一辆都是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车灯晃过他们布满皱纹和期待的脸，没有减速，更没有停下，径直开向更远的黑暗里。
张秀英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愈发焦急。
忽然，两束明显要比刚才经过的车子更加明亮的光线从转弯处射过来，隐隐有些刺眼。
车子开得很快，两束光柱迅速移动，车轮把路上的沙子压得嗡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