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南问完，屏息凝神等着薛渡的回复。
薛渡说：“好奇。”
沈以南艰难地问：“那……如果我给你看，你不喜欢的话，我们会不会分手？”
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薛渡说，对他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皮囊占据大部分因素吧，如果那里太丑，太可怕，薛渡不喜欢了怎么办？
沈以南不想骗薛渡，但更不想被薛渡抛弃。
有时候自己都恶心自己的懦弱和胆怯。
薛渡沉默了几秒。
在这几秒里，沈以南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捏住。
说一句话都会窒息。
“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黑暗里，薛渡的声音响起，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和肯定。
“宝宝，我爱你，包括你的皮囊，但不仅限于此。”
“我爱你，指的是我会爱你的全部，接受你的全部。不管是好多还是坏的，只要是你的，我都会接受。”
“或许这话听上去很假大空，但我的想法确实如此。”
他捧起沈以南的脸，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唇瓣，“如果你害怕的话，就不用给我看。”
沈以南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将眼眶的酸涩用力驱赶。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时间的流逝都模糊了起来。
重新睁开眼后，沈以南没有说话，只是拉着薛渡的手，引导他的手握住自己的左手手腕。
在即将握上去时，薛渡停顿了一下。
似乎是在确认他的决定。
沈以南主动抬起手腕。
接触到对方温热掌心的瞬间，沈以南哆嗦了一下。
这个地方，他自己的手都几乎没有碰过，日常更是极尽无视。
只是短短几秒，他又缩了回去。
但薛渡已经明白了那是什么。
即使设想过，但此时此刻，薛渡还是陷入了沉默。
怎么会……那么多。
粗糙的划痕斑驳横生。
是少年的痛苦和绝望的具象化。
沈以南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像是犯了重罪的罪臣，等待君主惩处。
好久之后，才听到一声叹息。
下一秒，就被薛渡紧紧抱住。
对方的力道紧到要将他们融入彼此躯壳之中。
沈以南忐忑不安，声音轻不可闻，“……你知道是什么了吗？”
“嗯。”
薛渡抱得更紧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沈以南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但接下来，薛渡的话却让他难以冷静。
青年声线发颤，又饱含歉意：
“只是在想，我的宝宝，受了好多委屈。”
“对不起。”
“如果……早一点找到你就好了。”
即使自己隐瞒了这件事……
薛渡的第一反应，却是为与他无关的事感到亏欠。
沈以南鼻腔涌上酸涩，眼前的视线模糊，他刚才一直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瓣，不让自己有任何异样。
但在对方的温柔爱意里，滚烫液体终于憋不住，顺着脸颊，大颗大颗滚落。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哭，但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尤其是当薛渡的掌心轻轻拍着他后背时，沈以南更是控制不住自己。
从小到大，他很少哭。
他告诉自己，哭是一种懦弱又无能的行为，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阻挠，他都不能哭。
无论是年少时被赵家苛待、被学校的同学欺负嘲弄，还是回沈家以后受到的种种漠视与白眼……
每一个感到委屈的时刻，他都忍住了。
但为什么……现在在薛渡的怀里，却忍不住。
明明他的眼神充满怜惜与爱意。
眼泪却不听话地一直淌。
沈以南坐起身，想说话，但却发不出音节。
眼泪越发汹涌。
薛渡直起身，将他抱进怀中。
指腹擦去他的眼泪，又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没事的，宝宝，哭吧。”薛渡温柔拍着他的后背，“在我面前，可以哭的，我不会嘲笑你的。”
……才不是怕被嘲笑。
想这么说，但却哭得更凶。
沈以南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一开始是默默掉眼泪，后来忍不住啜泣出声，再后来嚎啕大哭，哭得嗓子都累了之后，又闭上嘴巴，眼泪还是止不住流。
今天晚上，他好像把所有的眼泪都流干流尽了。
薛渡一言未发，只是抱着他，静静陪着他。
一直到眼泪终于停下来，薛渡来端了一杯温水。
沈以南就着他的手抿了几口，心情才缓和下来。
见少年止住哭声，薛渡去隔壁浴室拿了毛巾，浸过温水后，轻轻擦拭对方的脸。
动作温柔，像是对待易碎的稀世珍宝。
抬起已经被眼泪渍疼的眼睛，沈以南发现，薛渡的眼眶红了。
他狠狠愣怔。
一直以来，薛渡在他面前很温柔，但沈以南知道，对方的人生和阅历注定了他的理智与冷静。
但现在，薛渡眼眶泛红，一向温柔或冷漠的眼底，是止不住的心疼。
沈以南忽然想起，薛宁说，薛渡为自己哭过。
他那时以为是说笑，但现在看来，也许确有其事。
沈以南的心，在这瞬间变得柔软又复杂。
湿润的睫毛眨了眨。
他又想哭了。
原来不只是受委屈时想哭。
被爱也会。
沈以南伸手抱住薛渡，耳朵贴在他的心口。
轻声说了一句话。
薛渡弯唇，捏捏他耳尖，而后抱着他安稳睡去。
一夜好眠。
*
次日下班后，沈以南和池星瑶约好一起去医院。
在公司楼下看到沈以南时，池星瑶眼睛瞪大，凑近看了好一会，迟疑地问：“……薛渡欺负你了？”
“没有呀。”沈以南说。
“你的眼睛，红彤彤的跟兔子一样。”池星瑶皱眉，“他揍你了？”
沈以南对着后视镜看了眼，真的很明显吗？他自己完全没看出来……
难怪今天同事看了他好久，助理还问他感情状况。
沈以南后知后觉尴尬起来，但为了薛渡的清白，还是支支吾吾解释：“没有，就是，嗯……哭了一会。”
池星瑶眼睛瞪得更大了。
好一会，才说：“你们玩太大了吧，注意身体啊！”
……这都什么跟什么。
沈以南脸上浮起热度，板起脸强装镇定，“快上车。”
但红红的耳尖完全没有说服力。
池星瑶笑着坐进车里。
一路上是没再问，但时不时瞥过来的揶揄目光已经足够令沈以南坐如针毡。
车驶入地下停车场。
电梯打开，里面的人抬起脸，原本还有点不耐烦，但看到沈以南后，又眼前一亮。
嗲声嗲气打招呼：“以南哥，好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