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六点点头。
“属下上门去请时, 这金莫就顾左右而言,说是会与大将军说来,但等到快宵禁了,才看到金莫送来的两抬礼物。”
“人不来,哼!”
贺疆重新落座,满脸阴沉。
“金蒙这老狗定然知晓他家女儿闯了多大的祸事, 否则不会避而不见,可怜我的安郎,好端端的人,如今被毁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感叹,被珠帘里头的宋幼安听得明白。
他心中翻江倒海的恨意,越发的涌上了心头。
不多时,宝财背着个小包袱被贺疆带了进来,“安郎,看谁来了?”
他背靠着屏风的方向躺着,听得这话,也不见动静。
贺疆低头,示意小小的宝财出声。
小子抬头看了一眼,方才小声喊道,“公子,小的来了。”
宝财!
宋幼安转过身来,满脸怒火,“你来作甚,是瞧我的笑话?快些打发出去。”
恼怒起来的宋幼安,坐起身来,指着小小的宝财就辱骂起来。
贺疆听来,赶紧上前扶住宋幼安的胳膊。
“往日你就在意这小子,看着也无旁人照料你,本王才寻人带了这小子进门来,你恼他作甚?”
“滚回去!”
宋幼安眼眸里全是火气。
宝财看到满脸缠着白布,还能看到里头渗出来的血迹,小子双腿屈膝,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公子,您让小的来伺候您就成。”
“ 不要!”
任凭宋幼安怎地的发火,贺疆都不能如他所愿,倒是在宝财被人待下去安置之后,他才拥着宋幼安说道,“我知你心底善良,在意这小子的性命,如今你活一日,他活一日, 此举也是迫不得已,你莫要怪我心狠。”
宋幼安一听,嗖地转头过来。
“郡王,您这是何意?”
“安郎,你存了死意,不吃不喝,我如何受得了?”
“我的生死,你拖着个孩子来胁迫我,你——,你实在心狠!”宋幼安看着贺疆,他眼睛肿成一条缝,再无往日气度,可就么一条缝,却看清楚了贺疆。
“他……,只是个孩子。”
贺疆轻抚他的散发,“我知,素来也不曾为难过他,但前提是你得活着,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何意义?”
“郡王,您跟前从来不缺人。”
过去不缺,现在不缺,将来更不缺。
为何说得这般情深义重,却又不让他去报官?
“安郎,我只有你。”
甜言蜜语在生死跟前,显得十分可笑,但宋幼安孤立无援,丝毫没有办法,宝财都是自由身了,却还被郡王差人抓进来。
他定定看着贺疆。
“郡王,您好狠的心。”
“安郎,你好好活着,男子汉大丈夫,这张脸即便是破相了,我也不在意。”
我在意!
我自小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好不容易站到巅峰,能为皇室宫廷达官显贵歌唱跳舞,到如今呢?
谁还要个破相的郎君跳舞?
谁!还!要!
宋幼安记恨自己的出身,但并不能否认他对这乐歌舞蹈之事没有情分。
可惜啊——
都毁了。
就这,还不能死。
宋幼安是痛苦的,当然,金拂云也没有因为伤害了宋幼安而觉得得意,她只是看着窗外,问了三次翠儿,“我父亲,可有来了?”
三个答案,都是没有。
金拂云心沉了下去。
“可能出这个院子?”
翠儿见她看过来,只能缓缓低头,“夫人,还是出不去,奴试了好些个法子,都被拦了回来。”
“说我身子不好,要请大夫。”
金拂云急切起来,翠儿还是摇头,“夫人,奴都用过了,但下头护卫说,夫人白日里与郡王爷吵嘴, 精气神极好,定然不会生病。”
混账!
金拂云心里涌起一股不祥之兆,父亲不管她了?
不可能吧!
而今朝堂上的局势, 父亲困顿其中,若不得自己点拨,父亲哪里破局?
孰不知,这时的金蒙,正勃然大怒。
他指着跟前站着的金运繁,怒不可遏, “这等的事儿,为何不早早与我说来?”
金运繁何曾见过这般暴怒的父亲。
哪怕前线战事焦灼,走投无路之时,也鲜少见到这般怒气外露。
金运繁心中打鼓,“父亲,眼下如何是好?”
旁侧站着的石亮,也一句话不敢多言。
金蒙哼笑, “这孽女真是来讨债的,我心疼宏安膝下只有她一个,倒是想着送出嫁后,好歹也是金家的人,给了她陪嫁,给了她人手,她却用来做这样的事儿。”
说到这里,抬头看向石亮。
“你缘何出城,还能遇到余成?”
石亮拱手,如实禀来,“大姑娘说让属下得空,跟踪秦家看看,这秦大郎初初得了个吏部侍郎之职,定然会出漏子……”
哼!
金蒙气极反笑, “篓子,人家秦大郎不知如何谨慎呢,还出漏子!”
他昨夜歇在挚友焦先生家,二人早年同窗,后头分道扬镳,一个从文,一个习武,而今金蒙官拜大将军,而焦先生依然守着个书院, 倒是过些惬意的田园生活。
无关利益,金蒙近些时日实在太过疲惫累心,方才从陈大人家出来之后,寻到书院去。
二人吃酒赏花,说些旧事。
每每提到动情之处,金蒙几番忍不住,湿了眼眶。
焦先生叹道,“郡主性情温和,那时能与你小聚之时,她都亲自温酒送来,夫唱妇随,可真是羡煞了焦某人。哪知不到花甲,劳燕分飞,金兄今日到来,却是形单影只。”
金蒙吃了口酒, 望向夜空。
“回京多日,未曾惊动贤弟,今日特来叨扰,本想着开怀畅饮,却又心事满腹,难以放开。”
焦先生亲自斟酒,低叹道,“我身在山中,不知世事,膝下教授的都是些青头娃娃,若不是金兄此番寻来,我还不知你已回京。”
更不知宏安郡主薨亡……
金蒙摆手,“你这日子好啊,两耳不闻窗外事,京城纷纷扰扰的,我多年不曾回来,竟也有些不习惯。”
他面涩心苦,开口欲说,却已哽咽。
“宏安好啊,可惜……,生了个孽女。”
j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