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仰着圆圆的脸蛋，微微撅着嘴巴，大眼睛水汪汪的，就这么委屈地看着人。
又不胡闹又不哭喊，乖乖巧巧地拎着篮子，再搭上这样的小脸蛋，想让人不对他心软还真有些难。
盛遂行顿了顿，对岁岁说道：“来都来了。”
岁岁仰着脑袋，望进哥哥认真的眼神里，大人们总说这句话，他也知道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来都来了，就洗一洗吧。
岁岁垮下了一张小脸，眉眼都耷拉着，微撅着倔强的嘴巴。
这四个字可真坏呀。
盛遂行看他一副“失去任何反抗能力”的模样，嘴角勾出强忍的笑意，坐在椅子上给面前的小家伙脱衣裳。
冬天的衣裳厚，一层又一层的，裹得很紧，岁岁连抬胳膊都困难，就别提自力更生地脱衣服了。
盛遂行把他抱在怀里先脱了鞋袜，然后剥了棉袄和棉裤，毛衣和毛裤，他翻着岁岁的袖子数了数，里头还有三层衣裳没脱。
“娘给你穿的？”秋衣贴得紧，盛遂行得一手提着外面的，一手压着里面那层，才不至于把几件衣服一起卷到岁岁脸上。
这是多怕岁岁冻着，竟然能穿这么厚。
盛遂行给岁岁脱得差点自个儿都冒汗。
他自己穿衣服就很简单了，一件秋衣，一件薄毛衣，外头套上军大衣，浑身轻便又舒服。
给岁岁脱到一半，盛遂行扫了眼他带来的袋子，他好像没给岁岁装那么多干净衣服来。
算了，凑活吧，走不多远就到家了。
要是小家伙真的冷，他就把岁岁往自个儿衣裳里一裹，全身都挡着风，露个小脸蛋透透气就行了。
盛遂行三下五除二给岁岁脱得只剩下一层，贴身的红秋衣衬得岁岁“身材曼妙”，一年来没长多少个子，但短手短脚已经长得胖乎乎了，这会儿连吃得饱饱的小肚子都能看见形状。
上手拍了拍，跟西瓜似的响当当。
真是个胖娃娃。
盛遂行自己也脱起衣服来，单薄的衣衫裹着紧实的胸膛，很快就在他利索的动作下暴露在外，露出一层薄韧有力的腹肌。
岁岁看了看哥哥的肚子，又低下头看自己的小肚腩，然后吸了口气鼓着嘴巴。
胖肚子“呼”地收回去了。
岁岁拍了拍自己软软的肚子，现在他和哥哥一样啦。
小家伙的眼力只能看出鼓的和瘪的，可看不出什么马甲线和人鱼线，可能还觉得哥哥瘦的全身都是排骨吧。
换衣服间在洗浴间隔壁，有热气蒸腾过来，但屋里还是冷的，盛遂行刚脱完裤子，凉意就覆上全身。
他转身要给岁岁脱剩下的一层衣服，好一脱完就立马抱着岁岁进洗浴间，但盛遂行一回头，就看见岁岁鼓着脸蛋看向自己。
还生气呢？
眼神萌哒哒的，看着不像。
盛遂行没多想，揪着秋裤的裤脚给小家伙脱裤子，再想脱秋衣的时候才发现岁岁原本鼓鼓的肚子瘪了一圈下去。
刚才是大西瓜，现在是白嫩嫩的水煮蛋。
盛遂行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顺手捏了把岁岁憋着气的脸蛋，“卟”的一声就把岁岁嘴里的气挤了出来，小家伙的肚子也腾地现回了原形，肉乎乎的，还打着颤。
小胖崽还装瘦。
“装什么。”盛遂行从鼻腔里轻笑一声，弯身给岁岁套上自家带来的凉拖。
小小的脚趾头从人字拖里冒出来，和豆子似的圆滚滚。
岁岁被盛遂行抱着大步流星地往洗浴间走，走之前不忘提着装肥皂的篮子，声音浸在水雾里，远了还能听见小家伙奶气地辩驳道：“窝拉完粑粑就瘦了呀。”
门帘从手中落下，洗浴间里的水汽腾腾和影影绰绰的人影一眨眼就被挡得完完全全，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热气往外弥漫。
还有一道不甚清晰的声音。
“瘦什么瘦，你现在就好看得很。”
正正好是胖乎乎的模样，看着圆润又可爱，可比去年柴火棍似的样子好太多了。
洗浴间里头满是哗啦啦的水声，岁岁被抱进去一会儿，还没嫌水不舒服，便呜哇呜哇地喊烫。
盛遂行无奈，把岁岁放到热水淋不到的地方，然后用毛巾浸了热水，往岁岁的肩膀上盖了一会儿，再捧些热水给岁岁淋着胳膊和脚丫。
适应了好一会儿，小家伙才不觉得烫了，盛遂行也才能给他洗澡。
赶忙就上手左搓右揉，嫌岁岁矮，水雾朦胧又看不清，他还把小家伙抱到怀里搓脚丫子。
“自个儿把那只脚冲冲。”盛遂行忙着给岁岁洗另一只脚。
岁岁听话地把脚一伸，放到喷头下面让水洗一洗。
盛遂行忙得不行，岁岁却很悠闲，冲了两下脚丫便低头往下看，“哥哥，窝的鞋米有了。”
他夹脚趾头的拖鞋好像看不到了。
盛遂行也下意识往下看，淋浴间热气重，又没什么光亮，想看见脚底下的东西还真不容易，他拿脚找了找，把岁岁的两只拖鞋踩在脚底下，淡定道：“没丢。”
“喔。”岁岁答了一声，没安静一会儿，翻着手指头又说，“哥哥，窝好热呀。”
“洗澡当然热。”盛遂行给岁岁翻了个面抱着，继续搓腿。
“哥哥，窝觉得介里闷闷的，窝去开窗乎好不好？”
“不好。”
“为什木？”
“外面的风吹进来，里面的人会着凉生病。”盛遂行瞥了眼一脸无辜发问的岁岁，这小家伙就是时时刻刻想找理由溜出去不洗澡，他还能不知道岁岁的性子。
洗了一阵儿，总算给小家伙全身上来都搓了干净，浑身被抹了香皂的岁岁像是滑不溜手的小鱼，盛遂行怕把他摔了，就把岁岁放回到地上，撩着水往岁岁身上泼。
岁岁满身的泡泡还没冲干净，看见了不远处有个池子，好多人在里面泡着，岁岁想过去，抬手就抓哥哥的衣裳，结果没抓着，小倔驴硬生生拿手指头捏住盛遂行的大腿，揪了点皮起来。
“哥哥，窝们去泡温泉。”小家伙单纯地仰着小脸，手却没松，一点儿都没觉得不对，满心想去泡温泉。
大腿被掐得生疼的盛遂行：“……”
没地儿抓就别抓。
盛遂行把岁岁的手扯掉，报复性地轻轻掐了掐小家伙的脸，没好气道：“哥哥的腿不会疼是吧？”
岁岁才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哥哥的腿上有一小块红红的地方。
位置和他刚刚抓的一样。
反应过来那是自己的杰作，岁岁立马拘谨地握起两只小手，耷拉着小眉头认真道歉，“对八起呀哥哥。”
热气熏的小家伙脑子都不灵光了，低着脑袋好像怪难过内疚的。
盛遂行怎么可能和岁岁计较，看小家伙乖乖道歉，他当即安抚地摸了摸脸蛋哄，“行了，哥哥知道了。”
为免岁岁一直记挂，他赶紧转换话题，“岁岁刚才说想泡那边的池子？”
洗浴间基本上都有这么一个汤池，不过老老少少一堆人进去泡，盛遂行总觉得膈应。
“对呀，那系温泉。”岁岁很笃定地觉得那就是老师提到的温泉，里面会自己冒热水。
不论是温泉还是汤池，盛遂行觉得这么多人泡过的都不太干净，打心底里不愿意带岁岁过去。
“那岁岁想嘘嘘吗？等会儿可不能往池子里嘘嘘。”
岁岁拉着哥哥手走了两步，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窝才不费呀，窝系好孩叽。”
又走了几步，岁岁的脚步停了，忽然仰头问：“哥哥，那别人费嘘嘘吗？”
要是岁岁不问，盛遂行也是要若无其事地透露给小家伙的，现在省了事，他就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苦恼道：“哎呀，岁岁这么说的话，那倒是有一定的可能。”
于是岁岁就僵住不走了，看着不远处的温泉，眼神满是惊恐。
那不是温泉，是大、大茅厕呀！
“不泡啦不泡啦！”岁岁喊着小奶音，赶紧拉着哥哥的手往回走，说什么都不去泡温泉了。
可能会有坏大人在里面嘘嘘哒。
盛遂行的嘴角悄然勾起，暗自笑了笑，跟着岁岁回到喷头下，他自己也好生洗了个澡，还麻烦岁岁当个小搓澡工，在底下给他搓搓腿。
不然小家伙觉得无聊，又要找设什么开窗户的理由出去了。
……
足足洗了一个多小时，盛遂行才抱着要被热水泡昏过去岁岁出来，他自己来不及穿 就赶忙给岁岁擦干，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小衣服。
小家伙穿好了衣服，坐在椅子上，背靠换下来的一堆脏衣服，昏昏欲睡地点着脑袋，眼睛迷瞪着，立马就要睡着。
盛遂行见状加快了手上动作，三两下穿好衣服，把岁岁往怀里一揣，拎上袋子篮子就赶紧回家去。
外面的冷风呼呼直吹，岁岁从哥哥的大衣里冒出个毛绒绒的脑袋，圆润的小下巴挂在衣领处，低着头暖和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