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未到，声先至。
殿内宫女太监齐刷刷静跟着跪了一地，噤若寒蝉，陆双双也只得跟着一道跪了下去。
适才还疾言厉色的王嬷嬷闻声身子一震，脸色陡然变换，转身向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皇后脚边，仿佛找到了救星，“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说罢就径自站了起来，哀声道，“娘娘您若是再来迟一步，老奴就要被这个小宫女给打死了！娘娘您要给老奴做主啊！”
她高昂着头，想要皇后注意到脸上的红肿。
皇后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在雪瑶的搀扶下，面无表情从她身旁走过。
等皇后娘娘坐好，雪瑶上前扶起陆双双，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她一同拉到皇后身侧。
王嬷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微微怔住。
“大胆！”雪瑶疾步上前，狠狠甩了一巴掌，怒喝道，“这一巴掌，是你妄议皇后。”
雪瑶下手极重，王嬷嬷的头被打的侧向另一边，嘴角隐隐渗出了血丝。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响亮的巴掌声又响起，“这一巴掌，是你没有规矩！”
王嬷嬷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皇后，却见皇后眸色阴沉，也在看着她。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王嬷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心神一凛，扑通一声跪下去低头认错，“老奴不敢！”
皇后眼神锐利地扫视一圈，最终将目光定定地停留在地上的人身上，心中恨不得立时将她仗杀。
王嬷嬷感受到头顶意味不明的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颗心砰砰直跳。
“求娘娘开恩。”她一边扇自己嘴巴子一边求饶，“老奴护主心切，一时口不择言，求娘娘开恩啊。”
随着王嬷嬷手臂一垂一摆，腕间的镯子尤为醒目。
皇后目光微动，她此前从未注意过王嬷嬷，眼下仔细看去，就看出王嬷嬷身上的衣着首饰皆不简单。
不说发髻上的簪子是金镶碧玺点翠簪，就连腕上的镯子也是极好的嵌玉纹金镯。
身为公主的嬷嬷，月例银子也只是比寻常宫人多一些罢了，如何能买得起这般金玉首饰？
皇后神色凝重起来，指尖一下一下扣着桌面，若说方才她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就变成确定了。
为了公主的性命安危，她极力忍耐着戾气。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良久，才移开视线，不动声色地敲打道，“起来吧，你也是本宫身边的老人了，须知祸从口出。”
王嬷嬷低垂着头，遮住眼底的情绪，从发紧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老奴多谢娘娘！”
“本宫明日要带公主去慈恩寺祈福，你就不用跟着去了。”
“娘娘要带公主出宫？”王嬷嬷还如以往那般张口就来，说完立刻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了。
遂讪讪找补道，“公主身子孱弱，旁人不知公主习性，还是由老奴来照顾稳妥一些。”
“你脸上有伤，此行双儿跟着去即可。”
陆双双扬了扬下巴，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看着王嬷嬷挑衅道，“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公主！”
王嬷嬷登时咬紧了后槽牙：又是这个小贱蹄子！
她动了动嘴皮子还欲说什么，雪瑶适时插话道，“皇后娘娘也是心疼嬷嬷，这几日嬷嬷就回家歇歇吧，这样的好事，我们可是求都求不来呢。”
跟别的宫女不同，王嬷嬷京城里有家。
话说到这份上，王嬷嬷只得应下来，内心却暗自惊疑不定，惴惴不安。
“本宫乏了，雪瑶和双儿留下伺候，你们都下去吧。”
王嬷嬷躬身低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阴鸷，面上却谦和恭敬道，“是，老奴告退。”
看着王嬷嬷走出偏殿的背影，皇后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啪啪”皇后迅速拍响了手掌，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从窗外翻身而入。
此人一身黑色紧身衣，眼睛以下被黑色面罩遮盖，只一双凌厉的眼睛露在外面，如锐利捕食的猎鹰。
陆双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卫吗？
“密切监视王嬷嬷一举一动，有任何异常，立刻向本宫汇报。”
“是。”
话落，黑影抬起头，目光隐晦地瞥了眼旁边的人，飞快收回视线，紧接着翻窗离开。
陆双双似有所觉地看过来，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一连串动作轻盈而迅速，仿佛是一只灵巧的猫儿。
陆双双心中狐疑不定之时，殿外宫女声音响起，“禀告皇后娘娘，公主睡醒了。”
“双儿，你随本宫一同前去看看公主。”
听到可以去看公主了，陆双双立时将刚刚的事抛在脑后，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几人还没走进公主的寝殿内，一股浓郁的药味就传了出来，陆双双微微蹙眉。
“皇后娘娘到——”太监扯着嗓子通传。
姝禾公主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见到皇后，伸出手有气无力的叫道，“母后……”
“禾儿，你感觉如何？”皇后连忙上前握着她的手。
“女儿不孝，让母后担忧了。”姝禾喘了几口粗气，努力扯起一丝微笑，宽慰道，“女儿好多了。”
望着懂事的女儿，皇后潮湿了眼眶，内心更是恨不得将幕后之人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嬷嬷呢？”姝禾公主视线环顾，却发现奶嬷嬷不在，这些年，她早已习惯了身边有嬷嬷的陪伴。
皇后温柔的拂过女儿鬓边发丝，不动声色道，“嬷嬷家中有事，告假出宫了。”
皇后不想在此事上多说，于是便转换话题道，“这几日双儿会陪在你身边，开心吗？”
“奴婢参见公主。”陆双双走上前了福了一礼。
“双儿！你来了。”姝禾公主虚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
陆双双对她眨了眨眼，灵动又狡黠，两个小姑娘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咳咳咳……”这一笑，姝禾公主又剧烈咳嗽起来。
皇后立时紧张不已，一叠声道，“叫太医，快叫太医。”
姝禾吞了吞喉咙，缓和了下错乱的气息，强颜欢笑，“女儿没事，就是觉得胸口闷闷的罢了。”
陆双双看着寝殿内紧闭的门窗，遂大着胆子道，“这殿内空气污浊，不利于公主养病，要多开窗通风，保持殿内空气新鲜。”
“嬷嬷说，公主还病着，不能见风。”映画小心翼翼道，她一直在寝殿内照顾公主，还不知道前殿发生的事。
听到是王嬷嬷的安排，皇后目光深邃，她环顾寝殿四周，只觉得危机重重。
那些看不见的毒物隐匿在暗处，让人防不胜防。
只有将女儿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
皇后略微沉思，柔声道，“禾儿搬去母后的寝殿，小住几日，可好？”
姝禾闻言微微一怔，却很快反应过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