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张进强起床后，穿上一身蓝色的运动衣和运动鞋，小跑着下了楼，朝河边跑去。冬天的早晨寒意袭人，张进强嘴里吐出来的气变成白雾，散发在空旷的山湾里。他沿着河边跑了约三公里，就折返跑回来，六公里的山间小路，让他的额头上挂满了汗珠。身体已经把冬天丢在身后很远的地方，他感觉不到半点寒冷。他在院子里做了一百个俯卧撑，又压腿、弯腰等。然后，上楼打扫房间卫生，房间收拾整洁后，才洗漱，穿好衣服去食堂用餐。他的早餐很简单，一碗粉或面，还有一碟木姜子。
吃完早餐后，就回到宿舍。今天赵兰要送东山县信息中心筹建方案来。这时，刘敏过来叫他去吃早餐。他告诉刘敏，自己已经吃过了，刘敏只好自己去吃早餐。
大概九点半钟，一辆白色的越野车在乡政府的院子里停下，赵兰穿着一身浅色的职业装下车，她用手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将飘逸的长发向头后理了一下，高挑的身材，修长的脖子，像一根苗条的楠竹撑起一片蓝天。她右手拿着文件夹，朝张进强的办公室走去。正好遇见老舒从办公室出来，她赶忙打招呼，舒书记好。
老舒也是很久没看到过赵兰，有些激动，喊出：闺女，来了。他又觉得不合适，立即改口：赵局长，好久不见了，还真想你。
赵兰见到老舒感到格外亲切，她说，我也想你们。
这时，杨兴富、杨兴国、刘敏等听到赵兰来了，都跑出来。
杨兴富上前要和赵兰握手，还说，终于盼到赵局长来看我们了。杨兴富突然收起笑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赵兰，你不会是专程来看望我们的吧？
是来给张书记汇报工作，也是来看望房大家，二者皆有。赵兰回答。
今天中午在乡里吃中午饭，我让小桃多做几个菜。你给张书记汇报完工作后，我和舒书记陪你到桃花乡小学检查一下工作，看哪些地方还有问题，给我们指出来，我们好做整改。杨兴富说。
好吧。赵兰爽快地答应了。
杨兴富突然问赵兰，听说，马上要实施深化教育扶贫工程试点项目，一定要把我们桃花乡小学纳入试点。我们桃花乡小学因为率先建设计算机培训网络，为全县赢得了广中市教育扶贫项目，当然，主要功劳要归于你，但是，我们桃花乡师生的刻苦学习计算机知识和技能，给考察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为这个项目落地东山县也是做出贡献的。就看在这一点上，赵局长也应该优先考虑把桃花乡小学作为试点单位。
我也是这样想的，你知道，我上边有局长，还有张书记，这不是我能定的。赵兰为难地说。
你只要把桃花乡列入试点学校，张书记是不会反对的，这一点我相信，你也会相信。
你那么自信，我没有你那么自信。
我就是那么自信。
自信什么呀，关键是我们要把工作做好，让县教育局的领导相信桃花乡小学能够做好试点工作。一会让赵局长到小学去看一下我们的条件是否符合要求，如果有点差距，我们马上改过来，改过的机会赵局长会给我们的。老舒说。
刘敏上前说，舒书记讲得好，既讲情，也讲理，我们按照舒书记说的办就行了。大家散了，不要围观，该干啥就干啥，不要影响工作。她拉着赵兰的手，说，我带你去找张书记。
刘乡长，我们很久没见到赵局长了，想与她多聊两句，你都不让，有点不近情了吧。杨兴富不满地说。
人家赵局长有正事要给张书记汇报，你聊什么天。嫂子在到处找你呢。
杨兴富紧张起来，赶紧向四周张望，问，在哪里？在哪里？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你这个刘乡长，没一句真话，祝你找不到男朋友。杨兴富气冲冲地说。
就凭刘乡长的长相和条件，不是她找不到男朋友，而是男朋友找不到她。杨兴国笑着说。
男朋友找不到她，最终她还是没男朋友，与我说的不就是一回事吗。杨兴富说。
杨兴国想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头，觉得确实是这个意思。
老舒说，你想把杨乡长绕进去，反而把自己绕进去了。又引起大家一片笑声。
刘敏带着赵兰来到张进强的办公室，张进强正在看文件，忙起身招呼赵兰坐下，让刘敏泡茶。
我回来后，又开始当秘书了。刘敏一边倒水一边念。
你是乡长，我哪会把你当秘书呢。赵局长从教育局来，是你们乡里的客人，你应该主动招待她吧。
我自己来，赵兰站起身走过去倒水。
哪能让你来，张书记说得对，你是客人，我应该招待你。
好吧，我就当回客人。赵兰坐回原处，刘敏端来两杯茶，给赵兰一杯，给张书记一杯。然后，说，你们谈工作，我先出去了。谈完工作，我再来接你去桃花乡小学检查。
刘敏出去后，顺手把门关上。
你这个房子虽然小，整洁和清新，有朝气，给人一种舒适感。赵兰夸奖地说。
房间反映了主人的精神状态，对待生活的态度，有时候，还能映射出主人的健康状况。张进强说。
说得太好了，让我长知识了，拓展了我观察事物的视角。赵兰赞叹地说。
你把方案给我看。张进强说。
赵兰把方案取出来，递给张进强。她接着说，你介绍的省信息中心张主任太好了。他直接安排了一位负责规划的黄处长指导我做方案，黄处长给我很多参考资料，并提出他对东山县信息中心筹建方案的意见。我做好方案后，传给他，他反复给我修改，最后，送给张主任看，张主任又做了修改，定稿后，才送给你。张主任给我讲，有什么困难只管讲，省信息中心一定全力帮助。如果需要省信息中心派人来东山，他们马上就会派人过来帮忙，张主任太给力，你们是什么关系？
张主任和我是一个县的，我们两家居住的两个镇紧挨着。张主任是记者出身，典型的学者。他和我都喜欢写文章，他还出了几本书，我们可能是惺惺相惜吧，很投缘。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他对你的事这么上心。赵兰又说，筹建的时候，能不能请他来现场指导。
当然可以，东山县信息中心挂牌时，也要邀请他来参加，而且一定把他招待好。张主任还兼省发改委副主任，让他以项目的形式，给我们信息中心搞点设备。张进强说。
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这些路子？赵兰惊讶地问。
是的，袁书记让我筹建和分管信息中心，你以为他只是看到我懂这块业务吗？他主要是看中我有资源，能从省里面弄到东西。如果让其他人分管，整天追着他要钱，他拿得出钱吗？东山县成立信息中心，县财政能拿出钱来采购设备和用于其他开支吗？拿不出来。县信息中心难道弄几个人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什么也做不了，就是信息中心吗？张进强有些激动地说。
你们都是一群老奸巨猾的人，一个比一个会算，一个比一个精。赵兰像才认识张进强一样，这时她才感觉到自己很浅显，就像一只雏鸟，越来越觉得离不开张进强。
都是逼出来的，你以为袁洪忠或者我愿意这样一天到晚算计吗？都不愿意，因为太累了。这些都是被逼出来的，在贫困县当领导太难了。张进强说完后，摇了摇头。
真的是难为你们了。赵兰开始理解他们的苦衷。
我先看方案，你去刘敏那儿坐一下，与她聊一聊，她从教育局回来后，状态没有完全调整过来。
好的，你先看。
赵兰做的东山县信息中心设置方案。信息中心为事业编制，总编制30人，中心设主任1人，副主任1人，总工程师1人。下设办公室、人事科、电子政务科、信息基础设施科、技术规范科、推广应用科。下面是中心和各内设科室的职能职责，人员选调和招聘等等。张进强看完方案后，觉得方案比较全面，符合东山县的实际，操作性强。张进强对一些表述作了修改，最大的改动是明确了信息中心为正科级事业单位，原方案中没有讲信息中心的级别。
方案改好后，张进强打电话叫赵兰过来。赵兰过来后，张进强肯定了方案做得很好，他很满意。他把修改的地方一一给赵兰讲解。
赵兰看到把信息中心明确为正科级，用疑虑的眼光看着张进强，说，省信息中心才是副厅级，县级信息中心应该是副科级，张主任和黄处长都是这样说的，但是考虑到文件中并没作规定，所以在方案中没有明确，让领导们定。
张进强说，既然没明确县级信息中心的级别，那我们就高不就低，这是我国政策使用惯例。搞成正科级，就能引导领导们往正科级上想。再说，副科级机构容易成为几不管的单位，干部发展受限制，影响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工作不好开展。再说，你不想当正科吗？
我当然想当，只是我才当副局长，还有那么多人在背后议论，如果又搞成正科，那不闹翻天。赵兰有些为难地说。她听张主任和黄处长说，县级信息中心成为正科级的希望不大，所以她并不抱一点希望。
谁能当，谁不能当，那是领导考虑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张进强不高兴地说。
我怕影响你在群众中的威信，对你发展不好。赵兰说。
不会的，只要把工作做好，让别人服气就行了。张进强说。
赵兰说，我刚才去刘敏那里，看到她在收集报考她读的那所学校的条件、面试、政审等相关材料。我对她说，你都从那所学校毕业几年了，还收集这些材料干啥，是不是还想报考一次。她告诉我，袁书记的儿子明年就要报考这所学校，这所学校在我们省招生由他们单位负责。袁书记找过你，你答应协调他们单位，只要他儿子满足招生条件，就录取他。是你让她收集这些资料准备培训他儿子。是这么回事吗？
有这么回事。张进强回答。刘敏给你讲这些干什么。
你是为了我？
怎么可能，袁书记的儿子考大学，对他来讲是一件大事，我能不帮忙吗？就算不是袁书记，是其他人找到我，我也会帮这个忙。再说，考大学是要讲分数的，达不到分数线，谁都帮不了。如果他上了分数线，给他一些培训，让他考上，有什么不好。考这所学校要分名额到他所在的县（市、区），那个区域的学生都可以竞争；能分给别人所在的区域，难道就不能分给袁书记儿子所在的区域吗？
赵兰觉得不管什么话，只要从张进强的嘴里说出来，就很有道理，几乎没有反驳的余地。赵兰心里清楚，张进强是在帮她。她也知道，就算不是为了帮助她，袁洪忠找到张进强，以张进强的为人，他也会帮助袁洪忠的，这一点应该毫无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