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音突然开口道，“既然表姐有舅舅赐的弓了，那江姑娘是不是也需要一把像样的弓？”
她将“像样”两个字咬得很重，萧嘉咬了咬牙。
皇帝这才恍然大悟，“是朕欠考虑了，武器库的那把弓确实不能跟嘉儿的比，上不了台面。”
顾春音道，“那就让江姑娘用我的弓吧，毕竟我那一把也是舅舅赐的，如此才算公平呢。”
她语气娇俏，惹得皇帝笑道，“你啊，就是这个性子。那便让江姑娘用你的弓吧。”
顾春音这才让人取了她的弓了，亲自走下了看台，将那把弓交到了江步月手上。
她犹豫了一下，凑近江步月，“你能行吗？要不换我来？”
江步月笑了笑，“你不相信我吗？”
顾春音急切地否认道，“当然不是！”
其实在她心里，她还是不大相信江步月能赢过萧嘉的，只是她怕说出这句话会给江步月造成心理负担，只好这么说。
江步月道，“那就行了，你快回去吧。”
顾春音还想说什么，却被萧嘉打断，“春音表妹，你和江姑娘在说什么悄悄话呢？难不成是在教她怎么打败我？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顾春音被她这声“春音表妹”恶心得不轻，理都没理她，拍了拍江步月的肩膀就回去了。
看台上的江世安忍不住摇了摇头，“月儿还是太年轻了，既然这场比试注定比不过，她又何必要换一把弓。”
这样岂不就是给了旁人多嘲笑她的一个理由：看，江步月就算换了一把好弓，也是比不过公主殿下的。
江云骁皱了皱眉，总觉得江世安的态度有些怪异。
亲生女儿马上就要被人嘲笑了，他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而在某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谁也没发现这里坐着两个相当显眼的人。
陆锦州矜持地抿了口茶，“话说，你让鸣珂查到的消息里，江步月会不会步射来着？”
谢席玉肯定地说，“几乎不会。”
至于为什么没有把几乎两个字去掉，是因为江步月好歹还是跟着江云骁学过一点的，至于这个一点……
也只是十天而已。
十天时间，还是不到十岁时学的，她能赢过萧嘉吗？
这个问题放在别人身上，谢席玉不用想就能很明确地回答：不行。
但是放在江步月身上，谢席玉就要考虑一下了。
毕竟迄今为止，江步月带给他的惊喜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陆锦州道，“我赌一千两银子，她会输。江步月就算再怎么聪明也是人吧，她仅凭一点儿皮毛功夫就想赢过萧嘉？不可能的事。萧嘉的步射我是见过的，在女子之中却是算得上中上了。”
谢席玉轻轻“呵”了一声，什么也没有表态。
比试台上，在检查弓没有问题之后，便可以开始正式比试了。
萧嘉倨傲地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花孔雀，“江步月，你现在要是后悔了，还是可以认输的。”
江步月笑道，“公主殿下也是。”
她这一句话出口的效果比萧嘉嘲讽她千百句的效果还要显着，萧嘉再一次感受到了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咬牙道，“不见棺材不落泪。”
萧嘉拿起一旁箭筒里的一支箭，不容反对地说，“我先来。”
她将箭搭在弦上，拉开弓，深吸一口气。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动作规范熟练，正是从小教到大的结果。
那支箭凌空朝着靶心飞去——
咻的一声。
众人不免发出几声遗憾的叹息。
箭微微偏离了靶心，虽然没有正中红心，但也算得上是个极佳的好成绩了。
萧嘉懊恼地拧眉，换做以前的她，不应该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尽量让自己的心静下来，将手放在了箭筒上。
果不其然，这后面的两次都是正中靶心。
柳贵妃轻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背也渐渐放松下来。
当她意识到自己方才竟然在紧张后，又忍不住笑了。
萧嘉的箭术怎么会需要她担心呢？难不成她还赢不了那个江步月不成？
别说第一支箭没射到靶心了，就算第二、第三支都没有中，江步月怕是也赢不了。
只不过萧嘉这样争气，也让她与有荣焉。
她柔声对皇帝道，“陛下，嘉儿的箭术还曾是您亲手教过的，她现在能这么厉害，也有陛下的功劳。”
皇帝也罕见地夸了一句，“嘉儿是个好孩子。”
萧嘉虽然不知道方才自己被夸了，但她仍然傲慢地对江步月道，“马上就要到你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后悔了，现在可以让你退出。”
江步月微微一笑，“那我也还是那句话，殿下您也一样。”
萧嘉冷笑道，“你不会以为你还能赢过我吧，除非你三次都正中靶心，否则……”
江步月轻飘飘道，“能不能的，还是要试过以后才知道。”
萧嘉脸色一沉，“不识好歹，希望你等会儿不要连弓都拉不开。”
她退到一边，准备看江步月的笑话。
接下来，就轮到江步月开始射箭了。
老实说，场中并没有多少人相信江步月能赢，几乎每个人都以为她是在强撑着面子罢了。
江婉面上扭曲的快意几乎都要掩饰不住了，而在她旁边的江软则是一脸担忧。
江世安与江云骁比她们更清楚江步月的实力，此刻面上都是一脸凝重的表情。
她的家人尚且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可偏偏，在这些人中，竟然还会有两个人相信江步月能赢。
黄大人感叹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输掉比试，江姑娘的心里怕是要不好受了。”
他说完，等了半天，却没有等到回应，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儿子。
黄修正一脸认真地盯着比试台上的那抹倩影，“她会赢的。”
黄大人险些以为自己耳背了，“什么？”
“我说，”黄修重复道，“她会赢的。”
他的眼中是郑重与信任，是黄大人从来没有见过的。
黄大人神色严肃起来，觉得自己也应该说些什么——
于是，他一巴掌拍在了自己儿子的脑袋上，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赢个屁！你不就是觉着那姑娘长得好看想让她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