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辰光眸底闪过一抹亮色。
守墓人知道薛辰光的选择，深深地叹一口气，离开墓园。
走之前，又忍不住回头告诫两句：
“你既然心中有了决定，就永远不要后悔，也不要回头看。”
“和玩家混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的！”
守墓人怀着复杂的心绪离开，留下一个居心叵测的玩家林原。
林原蹲下身子，目光平视薛辰光：“你是审判者，既是原住民，又是玩家。”
“你说你不甘心，是因为以前有人欺负过你们一家？你想报复回去？”
薛辰光敛眸，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林原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或者是你的复仇对象太大，大到你根本不觉得自己能抗争成功。”
“坚持太困难，放弃又不甘心。”
“……让你不甘心的，该不会是审判庭吧？”
林原宛如一个顽劣的坏人，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冒犯，也一句比一句接近真相。
薛辰光终于点了下头。
林原唇角微勾。
这就对嘛，她是一个和审判庭毫无关系的玩家，就算知道有原住民对审判庭不满，也没必要捅破秘密害了人家。
相反，只要她愿意，还可以把故事变得更有趣些。
原住民的事和林原没有丝毫关系，但她乐意看游戏世界变得乱糟糟。
就像一个玩家轻轻插手，就更改了游戏故事线的发展，所有npc的命运都会因为这仿佛蝴蝶效应一样的举动，踏向新的结局。
林原莫名很期待，薛辰光这个另类原住民，会做出什么。
“薛辰光，我可以帮你。”
薛辰光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林原下一个问题。
“审判玩家要如何快速晋升？”
薛辰光做了个深呼吸，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
他还没答应这个无礼的玩家呢，对方就已经大大方方询问如何才能让盟友爬得更高了。
林原本就抱着一副玩笑的心思，没想到真的冷不丁听到薛辰光的回答。
“战功。”
“什么？”
薛辰光郑重地重复道：“战功，在副本里审判杀戮线玩家的战功。”
林原愣了一秒钟，理解过来，心想这不就是杀我的战功吗？
杀戮线玩家猎杀航海者晋升，反过来又会被审判者审判，乍一看还挺合理的。
薛辰光从肩上纹着倾斜天平的位置，摘下来一枚徽章。
徽章破隐，边缘呈深紫色，中心是一把枪的图案。
“审判杀戮线玩家的经验会额外储存在徽章里，如果你有从杀戮线玩家的消息，可以交给我。”
林原歪了歪头：“如果我手上有杀戮玩家的命，也能交给你吗？”
薛辰光以为林原是在开玩笑，但他依旧认真回答：“可以的。”
那边林原还在走神，是否要把一部分同行的消息打听过来，留作日后交易的筹码。
“怪不得说不要相信同行，我这才加入戮命联盟多久，已经开始安排同行们的后路了。”
林原正思索着，忽然听见薛辰光的声音。
“……你帮我做什么？有好处吗？”
薛辰光脸上浮现不自信的神色，他不知道林原的目的，但毫无疑问可以确认，林原绝非好人，不会无缘无故帮他。
听见这个问题，林原忽然站起了身，笑嘻嘻的。
饮血变成一枚硬币，在她白净的掌心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林原两根手指夹着硬币，在紫色的审判徽章上轻轻一敲。
叮铃——
“我是中立玩家。”
林原嘴角蕴着笑意，只是那抹笑意永远也抵达不了那双漆黑如夜幕的眼眸。
“我帮谁，谁就是我的立场之一。”
薛辰光脸上被震惊之色淹没，手脚都僵在原地，忽然就站不起来了。
头顶上那张笑脸给了他无穷无尽的压力。
他是审判徽章的主人，自然知道，在那声清脆的“叮铃”过后，徽章中涌来的巨额经验值。
“一点战功，就当是见面礼了。”
“这是中立玩家——林原送给你的礼物。”
林原撂下这两句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墓园，留下原地惊愕的薛辰光。
……
林原并不知道她的一时兴起，会在未来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审判庭最重要的秘密将从她这里公之于众，在航海世界掀起轩然大波。
原住民与玩家，本来相安无事的两个阵营，因为这个秘密反目成仇。
当然，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
中央广场，乌云密布。
今天的天气糟糕透顶，天幕上的厚重黑云如一张巨网，笼罩在所有人的心里。
海风裹挟着水气呼啸，如山高的海浪重重击打着岛屿上的围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广场中央，帆船雕塑上的四面旗帜猎猎作响。
游戏池光辉黯淡，平时人来人往的交易所，今日门可罗雀，格外凄清。
大抵是航海世界的玩家也讲究玄学，不愿意在如此糟糕的天气下副本，免得先沾了霉运。
交易所的吧台，林原面前摆着一杯色彩鲜艳的果汁，冰块折射五颜六色的色彩。
“女士，这种天气选择出海，运气不好可能会翻船啊。”
林原知道侍者的“出海”是指“下副本”，她淡淡回应。
“无所谓，我运气本来就不好，但我犟，翻船也能游回来。”
侍者似乎被噎了一下，皱着眉退回调酒台。
真是个疯子啊。
他心想着。
今日天气反常，不少玩家都得知了消息，中央广场可能会有变化。
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把下副本的时间推后，不想进入中央广场直面“变化”。
但林原是个例外，这个客人总喜欢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
吧台上，林原抬起头，望着电闪雷鸣的天色，满天乌云倒映在清澈的眼瞳。
上午砸过西区赌场，中午去了南区，下午立刻来到中央广场。
没想到中央岛屿在刮妖风，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玩家都跑得没几个了。
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已经得罪过姜流星了，林原干脆再得罪得狠一点。
在对方找上来之前，直接进副本。
广场人当然是越少越好，免得有谁看见她，去繁星公会打报告。
望着五光十色的果汁，林原忽然没了胃口，她将琉璃色的高脚杯推开，踏入游戏池。
狂风大作，惊雷落地。
雷光与游戏池的光交织在一起，林原的身影在游戏池中消失。
她离开游戏池的刹那。
广场中央的帆船石雕，四面代表“生存”、“剧情”、“对抗”、“积分”的旗帜颜色剧烈变幻。
最终，第五面旗帜凭空出现，颜色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灰，如这阴晴不定的天。
而林原消失之前，包裹着她的光，也是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