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请跟我来吧!”
周凌云走后,花姐轻声对严初九说。
严初九只好收起所有心事,跟上花姐的脚步。
花姐带着他,进了左侧的一个石屋。
这里是厨房,穿过大锅土灶,里面就是隔开的浴室。
那里放着一个如元宝型状的大木盆,盆里已经装了有大半的热水,蒸汽氤氲。
木盆竟然也是用紫檀木构成的,能明显看出拼接的地方,但严丝密缝,而且被打磨得极为光滑,像那些被生活磨平棱角的人,不完美,却透着烟火气的温顺。
热水上面,花姐还特意撒了一些玫瑰花瓣。
她略显局促的对他说,“严先生,岛上的条件比较简陋,只能用木盆泡澡,你别嫌弃。”
严初九一点也没嫌弃,反倒觉得很有情趣。
他点点头,接过花姐递来的干净毛巾,突然心里又感觉很过意不去。
自己上岛后,吃人家的,喝人家的!
结果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翻脸,把人逼得倒了下去。
这操作,连自己都想吐槽一句:虾仁猪心!
严初九讪讪的开口,“花姐,真是抱歉,我……”
“没关系!”花姐明显知道他要说什么,忙摆了摆手,“老爷说你是他至交的儿子,相当于他的子侄,让我把你当成小姐一样对待,好生服侍你!”
严初九有些好奇,“花姐,你在这里待多久?”
花姐回忆了一下,“快五年了。”
严初九环顾周围简陋的环境,“这里交通不便,几乎与世隔绝,你住得习惯?”
花姐垂着眼,声音轻得像羽毛,“正是与世隔绝,生活就简单纯粹。”
严初九突然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没有那么多人和事,自然就没有烦恼忧愁。
有时候真羡慕这种“断网式”生活,不像自己,手机里藏着半条命,电话一响,魂就飞了一半。
只是一个二十八九的女人,正是花儿开得最灿烂的时节,说出这样看透红尘的话,就让人感觉诧异。
花姐幽幽地又补充一句,“老爷是个好人,他在我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收留了我。”
这,明显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每个在底层挣扎过的人,背后都藏着一箩筐的心酸!
谁不是把自由卖了,换成柴米油盐。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图碎银几两,偏这碎银几两,就能解万种慌张!
严初九刚开始刷到这话,还感觉有点俗,后面发现是真理。
以前他饥不裹腹,还欠着债的时候,不也对某个别墅的女主人说:只要钱到位,我什么服务都可以有!
(毕瑾:麻皮,你直接点我名好了!)
不过花姐似乎没有继续讲下去的意思,严初九也没再追问。
有些故事,就像加密的朋友圈,人家不想开放权限,你硬撬反而尴尬。
花姐见严初九似乎没有别的需求了,这就转身带上门离开。
严初九褪去身上的衣物,坐进了木盆里。
热水漫过胸膛,带着淡淡的玫瑰花香,紧绷的肌肉终于松了些,可脑子里的那根弦依旧绷得死紧。
周海陆那句“过命的兄弟”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疼——若真是兄弟,为何对父母的死因讳莫如深?
他掬起一捧水浇在肩上,水花溅在盆沿,想起周凌云白天红着眼眶的模样,心头更乱。
这父女俩,一个藏着秘密,一个夹在中间,倒像是被命运捆在了一起的蚂蚱。
洗到一半,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严初九警觉地抬头,却见门被推开一道缝,周凌云端着个小陶罐站在门口,脸被昏暗的灯火映得通红!
“那个……花姐说你第一次来岛上,可能会水土不服,我,我拿了点艾草汁,给你放水里,祛湿的。”
周凌云说话的时候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看严初九,仿佛他身上有咬人的毒蛇一般,将陶罐放在门边就想走。
“等一下!”严初九连忙叫住她,“你进来。”
周凌云脚步一顿,终究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到木盆边,指尖绞着衣角。
热水的蒸汽裹着严初九身上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想起昨晚那些失控的画面,脸颊更烫了。
她不知道严初九真的要怎样的话,自己该如何应对。
在白沙村的庄园,怎样发疯都没关系,可这里……父亲在啊!
谁知严初九并没有让她脱衣服,也没让她帮忙搓背,只是和她斋聊。
“刚上岛的时候,我以为你爸过着苦行僧的生活,没想到竟然比许老爷子还奢侈!”
严初九这话并不夸张,许世冠身为百亿船王,退居乡下后,也没找漂亮保姆,强壮保镖,仅仅只有一个叫阿三的男帮佣而已。
周凌云的目光原本不敢看他,手指无意识抠着衣角,像是想在布料上抠出个洞来藏住自己的窘迫,听到他这样说,脸上就不由露出苦笑。
“你知道我爸在这里一个月的最低花销是多少钱吗?”
严初九下意识的问,“多少?”
周凌云扬起了三根手指,“这个数!”
严初九愕然,“三万?”
周凌云摇头,“再加个零!”
严初九惊得下巴快要掉了,在这样的破岛上,一个月花三十万?
钱都花哪了,当柴火烧吗?
不过再想想就恍然明白过来,光是那些保姆保镖的工资恐怕就是一大笔了!
再加上吃喝拉撒样样讲究的话,三十万也没有多少。
周凌云又问,“你知道我爸花的钱都从哪来吗?”
严初九想了想说,“他以前的积蓄,或者他还有别的生意?”
周凌云又一次摇头,“他没有积蓄,也没有生意,但他有一个女儿!”
严初九先是愣了下,然后大悟彻悟了。
难怪这女人一直死抠死抠,不止对别人抠,对自己也抠,还拼了命的挣钱,原来就是为了养她爸!
让她爸哪怕猫在这样的荒岛,也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一时间,严初九就想给周凌云点1088个赞了。
这份孝心,自己是自愧不如的。
要是小姨隐居在这样的岛上,要找年轻帅气的男保姆,绝对不允许,保镖也必须是女的。
唏嘘感叹一阵后,他又忍不住问,“你爸年轻的时候,到底是做什么的?”
周凌云站得累了,见严初九只是斋聊,也没有乱来的意思,这就稍微放松了心弦,拉了张塑胶板凳坐在旁边。
“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在码头上打零工,干些搬搬抬抬之类的活,后面就上了船,攒了些经验,考了证之后,就满世界跑船,后来上了岸就开始做中间商赚差价……”
严初九追问,“再后来呢?”
周凌云指了指周围,“再后来就上了这座岛!”
严初九疑惑的问,“那他怎么没攒下钱呢?”
周凌云茫然的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做生意的人脉,很多都是他指点的。”
严初九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我觉得你爸一定知道我父母死亡的真相。”
周凌云的手腕被捏得生疼,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就算知道又能怎样?人都死了十几年了!你非要把我爸也逼死才甘心吗?”
严初九松开手,看着她揉着发红的手腕转身要走,突然觉得一阵无力。
人啊,有时候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视频,想快进看真相,偏生进度条卡得死死的,急得想砸手机。
他靠在木盆边缘,听着她带上门的脚步声,胸口像被海草缠住,闷得喘不过气!
套了周凌云半天话,看着似乎聊了很多,实则聊了个寂寞,有用的一句都没有。
周海陆对他而言,仍然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