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魔谷的硝烟尚未完全沉降,焦黑的土地上蒸腾着血与火混杂的腥气。半截断裂的剑身斜插在浸透血浆的泥土里,残破的剑穗在呜咽的风中徒劳地卷动着灰烬,像一曲无声的挽歌。
千里之外,江家密室烛火昏黄,跳跃的光晕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暗影。夏琪颈间那枚名为“往生珏”的玉佩,正散发着微弱却执着的暖光,柔和的光晕笼罩着吴韵枯槁沉睡的脸庞,仿佛在对抗着某种无形的侵蚀。
床边,江无涯摊开的手掌中,静静躺着一缕被斩落的、属于吴韵的漆黑发丝——那是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残魂”,一个精心编织的死亡证明。
窗外,浓稠如墨的妖云骤然遮蔽了清冷的月光,将整个城池拖入更深的黑暗。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金属利刃在相互刮擦的锐响,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寂静的长夜。巨大的、流淌着暗金色泽的金属翅翼阴影,带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如同神只投下的冷漠目光,无声无息地掠过城池上空,留下死寂的冰冷。
九天之上,云海仙宫。 缭绕的祥云托起琼楼玉宇,仙乐缥缈,金莲绽放。这里是乐园天庭,远离凡尘纷扰的极乐净土。此刻,凌霄宝殿内却是觥筹交错,其乐融融。仙酿的醇香弥漫,仙娥的舞姿曼妙,众仙尊脸上洋溢着久违的轻松与惬意。
“诸位!共饮此杯!”一位身着华贵紫金仙袍、头戴星冠的仙君满面红光,高举琉璃盏,“心头大患已除!那罪仙转世吴韵,终是魂飞魄散于堕魔谷!血河道友亲传留影石为证,其气息确于大阵湮灭中心彻底消散!此乃我天庭之幸,九州之福!”
殿内顿时响起一片附和与恭贺之声。
功德司的仙官捋着长须,笑容可掬:“血河道友此番立下不世之功,禀报及时,证据确凿。本君已依律向司运殿殿主夏翎儿仙子核实。”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大殿角落一位身着素白羽衣、气质清冷如霜雪的女子身上。她正是司运殿殿主,执掌命运长河投影的夏翎儿。
面对无数目光,夏翎儿神色平静无波,只是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如同玉磬敲击:“禀仙君,血河老祖所呈留影石气息无误。本座已借‘观天镜’之力,探查吴韵命运之光。”
她纤纤玉指于虚空中轻轻一点,一面古朴的青铜镜虚影浮现。镜面如水波荡漾,映照出堕魔谷那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以及爆炸中心那缕微弱却清晰、属于吴韵的独特气息被彻底吞噬、湮灭的景象。画面清晰,因果分明。
“命运之线,确已断绝。”夏翎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此子,已亡。”
“好!好!好!”紫金华袍的仙君连道三声好,畅快大笑,“白殿主辛苦!血河道友功莫大焉!当享功德,荣归极道宗养伤!”他大手一挥,一道纯粹璀璨、蕴含着天地嘉许之意的金色光柱,自九天之上轰然落下,穿透殿宇,直抵下界!
下界,血海魔窟深处。 血河老祖浸泡在翻腾的污秽血池中,半边身躯几乎被炸烂,露出森森白骨和蠕动的魔气。玄黑色的镇魔令碎片深深嵌入他的血肉,混杂着赵无极最后燃烧的神魂精血,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元神深处烙印下灼烧灵魂的永生诅咒,每一次呼吸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就在他痛苦嘶吼时,那道恢弘的功德金光穿透无尽魔障,精准地笼罩了他!金光与魔气激烈冲突,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血河老祖先是一愣,随即感受到一股庞大而温和的力量涌入残躯,竟奇迹般地压制住了诅咒的灼痛,甚至开始缓慢修复他恐怖的伤势!
“哈哈…哈哈哈!”血河老祖先是不敢置信,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怨毒与扭曲的快意,“吴韵!你死了!死得好!这泼天的功德,终究是老祖我的!天庭…极道宗…我回来了!”金光裹挟着他残破的身躯,化作一道血色流星,冲破魔窟,直射九天之上那象征着无上荣耀与安逸的乐园!他要去享受他“用命换来”的安宁与供奉。
九州大地,哀鸿遍野。 堕魔谷一役,虽重创魔族,逼退拉拉摩尔,但正道联盟付出的代价惨烈到无法估量。无数中小宗门精英尽丧,护山大阵残破。
失去了赵无极这位擎天巨柱的镇魔殿,山门紧闭,哀钟长鸣。万剑冢、药王谷等顶尖势力亦元气大伤,长老陨落,弟子凋零。
“封山!闭门百年!休养生息!”一个又一个饱含悲怆与决绝的声音在各大宗门祖地响起。护山大阵的光辉黯淡下去,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九州棋盘上,拉拉摩尔落下的那颗象征着最终阴谋的黑子,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正缓缓浸染上一层不祥的血色。而与之对弈的执棋者们,此刻大多已伤痕累累,无力他顾。
妖兽森林核心,远古祭坛。 遮天蔽日的暗金翅翼缓缓收敛,如同闭合的死亡幕布。兽神幽皇——或者说,承载着祂意志的雷恩之躯——悬浮于古老斑驳的祭坛之上。
冰冷的金属羽翼每一次细微的振动,都引发周围空间的涟漪荡漾,仿佛这片天地已无法容纳祂的存在。祂俯视着下方匍匐如蝼蚁、瑟瑟发抖的亿万妖兽,暗金色的竖瞳如同两颗冰冷的星辰,穿透无尽林海,死死锁定了北方。
“能量…不够…” 沙哑的、如同亿万金属片摩擦碰撞的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碾过所有妖兽的神魂,带来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