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在安邑的王邑接到王匡的传信,心中一惊:天子要来河东??
震惊之余,尽是忐忑。
做了一辈子汉家臣子不曾得幸见过龙颜一面,实乃人生之憾。
哪里想到,机会就在眼前。
当即传令郡中大小官员,收拾整齐,准备菜肴美酒,布置迎驾场地。
消息传开,郡中一片沸腾。
与此同时,消息也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各方势力的耳目。
袁谭与公孙瓒部下田楷在青州打得不可开交,真真打出火气,双方的人马、粮草从后方不断聚集,投放到平原国战场之上。即使天子东归的消息传来,兵戈未曾停滞一息。
邺城。袁绍目光落在眼前的密信之上,手指微微用力捏得指尖发白。
“动作还是太慢,太慢!哎,若是再有三五年,何愁青、幽不定?”
蓟县。
“主公,州牧派人来传信,说请主公到州牧府上有要事相商。”
公孙瓒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竹简丢入身前的火盆,眼眸微张,冷笑之间杀意弥漫:“什么要事?左右不过是看上了我手中的兵权罢了……刘虞!”
徐州。陶谦一脸喜色:“好哇,天子东归,汉室稳固!只是雒阳残破,如何能承载圣驾?也不知天子欲往何处……传我命令,准备丝绢金玉,以奉陛下!”
荆州。刘表眉头微皱,攥着手中密信,不言不语。好久之后才自语道:“天佑汉室,刘氏气候未尽,只可惜,荆州之地也难尽握。”
兖州。
曹操初定兖州,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大摆筵席,一众功臣齐聚一堂。
于禁大手握住手中酒杯,眼神频频飘向高坐在上的身影,犹豫不定。
曹操刚刚饮下一杯美酒,眼神瞥见持杯犹豫的于禁,心思一动,自顾满上酒水,朗声笑道:“文则,此次大战,你连斩数员敌将,手起刀落,甚是勇猛,我敬你一杯!”
于禁恍惚一下,连忙举杯应道:“多谢曹使君!”
说完,闷头饮酒。
酒饮尽,只听一声长叹。
“文则何故长叹?”
于禁不去看曹操关切的眼神,只是低头,哀声道:“只恨于禁无能,不能护佑我主周全,只能多杀几个仇敌为我主送行。”
话音一落,欢乐之声悄然消散。
场中文武都是低头,面露悲伤之意。
“我能入主兖州,全赖允诚之功。允诚战死,我亦悲伤,奈何人死不能复生……文则节哀。”
曹操也是哀叹一声,声音响起不无痛苦。
“曹使君,我久经厮杀,我心疲劳……再有,落叶总要归根,我欲扶我主遗躯回泰山安葬,还请曹使君应允。”
于禁深吸一口气,提起一股劲力,开口请辞。
“啊?”
曹操闻言一惊,这于禁是鲍信手下大将,不说如夏侯兄弟那般勇猛无敌,但行军布阵颇有章法,也是一等良将,要是让他从眼前溜走,岂不后悔半生?
只是见于禁眼神坚定,曹使君一颗心沉到谷底。
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曹仁,曹仁当即会意。
“文则兄,你孤身一人,多有不便,不如我与你一同回泰山,往来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了,多谢曹将军美意。只请使君赐我一车一马,我自领棺椁回泰山,若有不测,全当去寻主公了。”
于禁神色哀伤,抱拳一礼,言语中满是客气。
平原国。战火不息,杀声阵阵。
刘备凭栏远眺,目露精光。
“天下就要太平了吗?”
“汉室当兴!”
长安。
“什么!?天子出城了?什么时候!?”李傕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豹眼圆睁,声音恍若惊雷裂石。
那传信小将被吓了一跳,磕巴道:“这,这消息都传,传遍了。现如今,陛下马上就要到弘农县了!”
“弘农?该死,不过,还来得及!”
李傕眼眸微动,收刀入鞘。
“李业,召集众骑,随我东行,迎天子回朝!”
“遵命!”一旁一个稍显年轻的将领连忙应命,勒马远去。
看着侄子逐渐远去,李傕又道:“速速将此消息告知郭将军,不得延误。”
“是!”
……
弘农
小皇帝一脸惊魂未定。
稚嫩的小脸不见一丝血色。
双眼不安地盯着不远处遍地血河。
荀攸抬袖拭去脸颊之上沾染的鲜血,叹息道:“没想到,弘农还有郭汜的驻军。”
“还好有羽林军和越骑在。不过,虽然打退了敌军,我们也是死伤惨重啊。”
一场厮杀,单是羽林卫就减员三成。
钟繇面上如常,心中却是慌乱不定。
几人商议一番,决定请羽林军领兵马护卫天子及众贵胄公卿快行,越骑校尉王颀、射声校尉沮?还有一众仆从殿后。
“为今之计,只有快些上路,以免再有变故。”
“也只好如此了。”
“哎,王校尉,沮校尉,接下来还要辛苦你二人了!”
“哪里,我等皆食汉禄,分内之事罢了。”越骑校尉王颀微微摆手,转身领兵而去。
荀攸举目东望,喃喃道:“时局动荡,当今天下还有几个忠于天子之臣,又有多少心向朝廷之民?”
众人商议之际,羽林大将面色一变猛然回头望向远方。
似乎是有鼓点在视线之外敲动。
很快竖旗奔来。
正是撒落在外的哨探。
“报!!”
“将军!”
“报!!将军!”
“后队发现大股骑兵,看旗号乃是西凉飞熊军。”
“飞熊军?”
上至太尉下到侍中一众公卿齐齐变了脸色。
太尉杨彪急切道:“还请诸位将军拿定主意。”
此次随驾良将有八人,分别是
卫尉士孙瑞。
金吾卫伏完、伏德父子。
羽林中郎将恒典。
虎贲中郎将杨琦。
安集将军董承。
越骑校尉王颀。
射声校尉沮?。
可惜,手中有兵,自身实力强劲的仅有恒典、董承、王颀、沮?四人。
董承又早早率兵在前开道,不知奔到哪里去了。
是指望不上了。
危难见忠义。
羽林中郎将恒典望向一旁的部下,沉声道:“尚弘。”
尚弘闻声应道,“末将在!”
“尚弘,羽林军乃是天子亲军,本应护卫天子左右,只是眼下强敌在前,当行非常事。”
“你领一百二十八员羽林郎,护卫天子驾仪,保天子东归。”
尚弘闻言一愣。
急忙道:“将军,末将留下来殿后,您护佑陛下身侧。”
羽林将军摆了摆手,严肃道:“这是命令。”
“可还铭记羽林禁律?”
尚弘闻言,心中一震,眼眶泛红,拱手领命。
“遵将军之令!”
说罢,领百员羽林郎护卫天子驾仪先走。
随后羽林将军又看向越骑、射声二军校尉,笑道:“王校尉、沮校尉,接下来追兵就由我等拦住。”
越骑校尉王颀抬起手中长枪:
“愿与众袍泽生死与共。”
射声校尉沮?抚须道:“箭在弦上。”
语气之中,战意沸腾。
很快公卿大臣被一众官兵护送继续东归。
八匹骏马在前,拉动皇帝的龙辇。
越来越快。
都尉王斌骑马护卫在侧。
目光频频向后望去,目露忧愁之色。
燥热的风中,他好像隐约听见了。
战马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