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程俊,拜见陛下。”
“臣杨纂,拜见陛下。”
甘露殿内,程俊身穿云纹青衫,和身穿便服的长安令杨纂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对着坐在龙榻御座上的李世民躬身行礼。
李世民看着他们,笑吟吟点了点头,随即将目光放在了程俊身上,问道:
“辩才醒了?”
程俊点了点头说道:“刚刚苏醒。”
李世民问道,“程爱卿,朕只是要你讨得他手中的《兰亭集序》真迹,你怎么把他送进太医署?”
程俊沉吟道:“陛下有所不知,辩才法师进太医署,有两个原因,一来是他舟车劳顿,疲惫不堪,二来是因为陛下讨要他手中的东西,他不知如何拒绝,被臣询问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其实追根究底,跟臣无关。”
听到这话,李世民气笑了一声,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甩锅啊。
这都能让他甩个干净。
李世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关心东西会不会到他的手中,问道:
“那辩才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他说话时候,目光放在了杨纂身上。
杨纂知道李世民是在问自己,但并没有吭声,而是转头看向了程俊。
程俊望着李世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
“臣等今日在听闻辩才法师抵京的消息以后杨明府便亲自去了一趟清芬楼,置办了一席酒宴,为辩才法师接风洗尘。”
“期间,太子殿下亲临,坊中才俊还有一众武将之后,也到场为辩才法师接风洗尘。”
“臣等都知道陛下所求什么,因此,在接风宴上,臣等依次向辩才法师敬酒。”
李世民挑了挑眉头,“辩才喝了?”
程俊摇头道:“辩才法师是出家人,不会饮酒,所以以水代酒。”
“臣等在敬酒时候,依次向辩才法师询问,手中有没有《兰亭集序》真迹,辩才法师的回答是没有。”
听到这话,李世民脸色沉了下去,但并没有发怒,而是问道:
“然后呢?”
程俊接着回应道:“然后,辩才法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毕竟,当着太子殿下的面说谎,也是欺君。”
“辩才法师承受不住压力,这才晕了过去。”
“之后,太子殿下让臣将辩才法师送往太医署,同时也叮嘱臣,务必为君分忧,替陛下您讨得《兰亭集序》真迹。”
李世民闻言,脑海中浮现出李承乾的面庞,神色一缓,承乾这小子,越来越像个储君了,也越来越让他满意。
程俊打量着李世民的神色,从他的脸庞上,看出他心中对太子的态度,给太子脸上贴金这一点算是完成了,便接着说道:
“到了太医署以后,没过多久,辩才法师醒了过来,臣与他交谈了几句,他便又晕了过去。”
李世民好奇问道:“你这次又跟他说什么了?”
程俊道:“臣跟他分析利害,告诉他和氏璧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
“而辩才法师,则告诉臣,何为一诺千金,何为舍生取义。”
听到这话,李世民紧皱起了眉头,这句话无疑是在说,辩才不打算把东西交出来。
程俊接着说道:“辩才法师说,东西确实在他手中,但他有不能交出的理由。”
“他的师父智永法师,临终之前,托付他务必保管好《兰亭集序》真迹,他深受重托,若是将东西交给陛下,便是有负重托,何以立足于世?”
“言而无信,不是君子,将东西转交给他人之手,有负其师,但陛下旨意已到他手中,他若是不听从,便是抗旨,是为不臣,权衡利弊之下,他奉旨抵京,但此次抵京,他并不是要将东西献给陛下,而是一心求死。”
李世民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程俊一脸严肃说道:
“臣当时就告诉他,如果他死了,世人就会觉得是陛下向他讨要此物,而逼死了他,有伤陛下仁德。”
“争执之下,他便又晕厥了过去。”
“臣在他晕厥之时,思考良久,觉得应该理解他的顾虑,同时,臣是御史,是天子耳目,决不能让他伤了陛下的仁德。”
李世民板起脸庞,“所以,朕就得成全他?不讨要了?”
“程俊,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以来,朕是朝思暮想,为了这一天能看到《兰亭集序》真迹,朕都快望眼欲穿了!”
“你现在告诉朕,让朕不要难为辩才?”
“那朕怎么办?”
程俊看着他,问道:“臣请问陛下,您的仁德名声,和《兰亭集序》真迹比起来,孰轻孰重?”
李世民道:“当然是朕的名声!”
说着,他话锋一转,说道:“程俊,你要搞清楚,这两样东西,不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朕既要名声,也要东西!”
程俊看着他,问道:“如果辩才法师执意不给,陛下又当如何?”
李世民思索片刻,转头看向了杨纂,“那朕就治杨爱卿的罪。”
“.......”
杨纂脸色一白,怎么又绕到我身上来了。
但是转念想想,绕到他身上并不意外,毕竟,打从一开始源头就是他。
如果他没有献上赝品,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杨纂喉咙颤动了几下,目光放在了程俊身上。
程俊注视着李世民,问道:“陛下,臣在太医署时,孙思邈告诉臣,如今天气越来越冷,再过一个月,京城之中,将会有不少百姓因为严寒而冻死。”
“敢问陛下,在陛下心里,这《兰亭集序》真迹,与百姓相比,孰轻孰重?”
李世民毫不犹豫说道:“当然是百姓更重。”
“朕说过,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不过,这两者,没什么关系。”
李世民看着程俊,仿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接着说道:
“你若是想着,拿这《兰亭集序》真迹换钱,赈济百姓,朕觉得你可以死了这条心,它就是在之前,也只能救百姓一时,而不能救百姓一世。”
程俊肃然拱手说道:“陛下所言甚是,臣深以为然。”
“所以,臣在辩才法师第二次醒来时,与他深交了一番。”
“然后,臣想到了一个一举三得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