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高闻言眉头紧皱,看着他道:“王子殿下,你不要忘了,你也是使团中的一员。”
慕容顺托着腮帮子,望着车窗外,呵笑一声道:“你有把我当成使团中的一员?别光是嘴上说一些漂亮话,我不吃这套。”
尹高抿着嘴唇,低头自顾自的看了起来,不再理会他。
慕容顺神色淡然,也不把他的态度放在眼里,反正不管怎样,都无所谓。
毕竟,他的父亲可汗伏允,最喜欢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当了十年质子,一朝回国,恍如隔世,离京之时,百官相送,回来之时,竟无一人迎接。
当初那份回国的欣喜心情,在看到太子不是他以后,就已经凉透了。
如今,在吐谷浑国内,百姓也只认他的弟弟,至于他这个为国当质子多年的王子,好像被遗忘了一般。
再加上朝廷之中那些人对他的污蔑,说什么他在隋当质子时,说过‘此间乐、不思吐谷浑’,让他的声望跌入谷底。
慕容顺也反抗过,可是父亲的不作为,母亲的偏袒,弟弟的仇视,还有天柱王对他的敌对,让他无力反抗。
最终,他选择躺平了。
或许这份荣光,本就不属于他。
或许,早年死在杨隋的京城,才是最好的结果。
现在落得个人嫌狗憎,也是应得的吧。
尹高,是此番他出使大唐,身边的副使。
名义上是副使,实则尹高才是真正的使臣。
慕容顺在使团之中,更像是一杆大旗,看着好看而已,其实一无是处。
车队在官道上缓缓前行,很快来到了大唐京师长安城城门之外。
透过车帘,望向长安城的城门和城墙,慕容顺眯起了眼眸,轻声说道:
“变化可真大啊,当年我还在这里时,还不叫‘长安’,而叫‘大兴’。”
“长安......这个名字,比大兴好听多了。”
尹高坐在另一边,此时也撩开车帘,望着大唐京师,望着气魄宏伟的城门和城墙,心中不由一凛。
他脑海中浮现出吐谷浑的京师之地,和长安比较起来,吐谷浑的京师像是没开化的蛮荒部落。
就在此时,马车外响起一道声音:
“来者可是吐谷浑使臣?”
“我乃鸿胪寺令史。”
紧跟着,又响起一道声音,这一次传来的声音,竟是吐谷浑语。
显然是鸿胪寺的译语人也来了。
“走,下车吧。”
慕容顺说完,撩开车帘,就要下去。
然而,尹高忽然对着车外冷哼了一声。
“令史?令史是什么官?”
“如果我没有记错,令史,是个流外官。”
“叫一个不入流的官来接我们,这是你们大唐该有的态度?”
尹高对着车外大喝的哦啊:“让朱子奢来!”
慕容顺此时刚刚撩开车帘,一只脚都快要伸出去,踩在地面上,听到这话,眉头一皱,只得收回腿,放下车帘,回头不满的看着尹高。
尹高此时侧脸对着慕容顺,看也不看他一眼,闭着眼睛屏息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马车外响起鸿胪寺令史的声音:
“我们朱少卿,正和长安伯一起,在鸿胪寺等你们......”
这时,不等译语人翻译,尹高先一步用唐语呵斥道:
“如果朱子奢不来,我们便不入城!”
鸿胪寺令史见马车内的人竟会唐语,当即上前一步,靠近马车,想要跟对方面对面交谈。
鸿胪寺令史解释道:“尹副使,海东三国高句丽、百济、新罗的使臣,当初来我大唐长安,我鸿胪寺便是如此安排,未有看清吐谷浑的意思。”
尹高冷声道:“海东三国,蕞尔小国而已,他们焉能与我吐谷浑相提并论?”
鸿胪寺令史此时也听出对方在故意刁难,皱眉道:“突厥当初派来使臣,我们大唐对突厥使臣也是如此规格。”
尹高淡淡道:“突厥已经亡国了,拿它与我吐谷浑比,你还说不是看轻我吐谷浑?”
鸿胪寺令史眉头皱的更紧了几分,“这......”
尹高声音这时从马车内传出来道:“我还是那句话,让朱子奢来,否则,我们绝不进城!”
鸿胪寺令史见状,只得转头对着译语人低声道:“你在这里盯着,我去通知朱少卿,还有长安伯。”
说完,他转身飞快朝着鸿胪寺方向而去。
马车上,慕容顺撩开车帘一角,注视着鸿胪寺令史朝城内跑去的背影,转头看向尹高,“还没进城门,你就如此态度,不怕唐人给你脸色看?”
尹高神色平静道:“我是使臣,自然要为吐谷浑挣到脸面,否则,等回去了,怕是国人也会像耻笑王子殿下一样,耻笑我。”
“殿下能拉得下脸,唾面自干,我尹高做不到。”
慕容顺嗤笑道:“这里不是吐谷浑,上面的人看不到你,你不必继续摇尾乞怜。”
“既然你非要搞这么一出,那就等着吧。”
慕容顺放下车帘,双手抱肩,倚靠在马车车厢内壁,闭目养神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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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鸿胪寺。
门口处,程俊背着双手,和身旁身穿红袍的朱子奢,一边有说有笑,一边等待吐谷浑使团的到来。
“奇怪,按照这个时辰,吐谷浑的人已经来到这里了才对......”
朱子奢看了一眼天色,感到疑惑。
程俊笑道:“再等等,咱们也不着急。”
正在此时,一个令史模样打扮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朝着这边而来,远远的便叫道:
“长安伯!”
“朱少卿!”
二人同时望去。
见对方只身回来,朱子奢皱着眉头道:
“孙令史,让你去接吐谷浑使臣,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吐谷浑的人呢?”
程俊也好奇看着他。
鸿胪寺令史气喘吁吁道:“他们在城外,不肯进来。”
程俊讶然:“什么叫不肯进来?”
“你惹他们生气了?”
鸿胪寺令史苦笑道:“哪能啊,再怎么说,卑职也是鸿胪寺的老人了,怎么对待他国使臣,卑职还是有分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