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先生？”
“沈先生！”
沈述安回过神来，再看向她时眼神就隐隐变得不同了，但还是温和、坦荡。
“没事，只是你……出门将面纱戴好。”他有些艰难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本来是想让她搬过来住，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也安全，可是这样说出口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会让人多想。可若是帮她雇个护院或者照顾她的人什么的，一是她大概率不接受，二是他也不放心。
于是他最后只能这样无力地叮嘱。
沈述安从书桌下翻翻找找，最后淘出了几本被翻得卷边儿的书，他把书往她面前一放，笑道：“这些书你带回去看，会对你很有帮助的。”
林卿歌粗略翻了翻，大概是些关于各国地理人文风俗、世界局势历史还有宣传革命的书，此外还有两本外国小说，都是名着。
她好像知道这个任务该怎么做了。
这次她再看向沈述安时，那眸子里就是出自本人的真诚感激了。
沈述安抱着书送她回了林宅，距离不算太远。目送她进去后，他又到四周转了转观察了一下有没有什么安全问题，没发现异常后才迈步离开。
此时雨还在下，他的心脏却一下一下，跳得急促紧张，炙热滚烫。
在书上看到过的浓烈感情他虽好奇羡慕，却从未体会过，二十余年的人生不算平淡，但也没太大波澜，他向来自持冷静。可是如今，他感觉血液流过血管的速度都加快了。
那种刺激文人写出千古名作的激烈感情，他好像隐隐体会到了。
……
叶允琛最近发现好友有些奇怪。
不但不经常过来了，甚至连发稿的频率都降下来了。
他最近忙着一单生意没空管沈述安，等到生意谈定闲下来，他仔细一想，却发现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好友了。
报纸上也没有他的新文章，身边的人也没有说起他的，甚至连几天前的家宴他都没参加。
这很不对劲。
商人的敏锐让他嗅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也许是心有灵犀，这天叶允琛刚想去他的住处拜访一下，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沈述安就主动找上门来了。
多日不见，他似乎变了不少。
叶允琛眯了眯眸子，仔细打量着他。
穿得还是整整齐齐、一丝不苟，脸上还是那副温和淡然的表情，但是……总感觉他眼睛亮了一些，唇角的弧度也有变化，整个人的气质就像是……
叶允琛绞尽脑汁找词汇。
像是坠入爱河的少年！
“这些日子都没见你，在忙什么？”叶允琛收回视线，给他倒了一杯茶。
青年端起茶杯小酌一口，修长白皙的手指衬得那青瓷都华贵起来了。
他淡笑：“写写文章，没忙别的。”
“是吗？”叶允琛挑了挑眉，转而谈起他的生意，沈述安也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回应一两句，好像这么久不见他们的关系也没有一点生疏。
闲谈似的，叶允琛谈到前几天听到的沈家家宴的事：“听说伯母还邀请了很多名媛过来，都是留过学的知识青年，想必是要为你介绍，你怎么去都不去？”
“我对不认识的人没兴趣，也不喜欢那种场合。”更何况那时候她在他那里。
“我也不喜欢被人安排，讨厌包办婚姻。”仿佛说到他在意的点了，叶允琛赞同地点了点头。
“特别是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什么娃娃亲啊，太封建。你倒还好，只是介绍，伯母还挑你看得上眼的知识青年，我可就惨了。”
叶允琛坐在椅子上，摘下金丝眼镜在手里无聊地把玩着，眼底有一丝自嘲，神色倒有点漫不经心。
说到娃娃亲，这段日子那位林家小姐也没个动静，这是放弃了？
识趣放弃就好，也省得他浪费时间打发人。
沈述安罕见地沉默下来，看着好友毫不知情仍旧轻蔑不屑的样子，竟有些诡异的心虚。
这种撬人墙角、暗中作梗的行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可是，谁让他刻板印象太深？
他们有缘无分，也不怪别人趁虚而入。
沈述安轻咳一声，没接话。
叶允琛没发现他的异常，自顾自说着：“我知道你要求高，可是李家小姐也在被邀请之列，她的某些见解比雅萌都深刻，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不过你既然去都不去，难道是心有所属？”
他觑着好友的神色，竟发现那白皙俊秀的脸颊上渐渐染上了一抹绯红。
见鬼了吗这不是。
青年茂密乌黑的短发向后梳，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端正秀气的五官带着文人独有的韵味，漆黑的眼珠如同黑曜石，温和坚定，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让他大跌眼镜。
“是，不过我所中意的人没上过学，还有点保守。”
说到最后两个字时，他甚至轻笑一声。
笑容中有宠溺、无奈，还带着一丝苦涩？
叶允琛：“……？”
他“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绕着沈述安转了好几圈，最后惊讶道：“你不会被人夺舍了吧？”
“算了算了，鬼神之说乃无稽之谈……不是，你怎么转了性子？不找灵魂契合的伴侣了？哪家的小姐没读过书还能让你倾心？”
沈述安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反问道：“你就一定不会变吗？只喜欢留过学的思想自由进步的女子？”
“那当然，我的妻子，就算不是雅萌，也必不会是肚子里没半点墨水的封建女人。”
沈述安点了点头，站起身跟他告辞。
“我知道了，希望你能记住今天的话。”
他神色复杂，片刻后又转为若有所思的怔忪，丢给他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离开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新旧之分，却觉得并不是出过国、学了点外国文化就是新，也许某些流传下来的文化品质性格特征才是我们该注视的东西。”
“洋人确有进步之处，封建思想确是糟粕，可文化从来不是这样简单的东西，至少我就认为规规矩矩害羞保守的……很可爱。”
那个名字被模糊掉了，叶允琛没有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