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去前线效命？”
王宫中，嬴政诧异的看着站在面前的成蟜。
就在刚才，赵高来报，说成蟜前来求见。
嬴政还在寻思，成蟜好端端的来见自己做什么？
没想到一见面，成蟜就主动提出要到前线去效命。
秦国正逢多事之秋，到处都在打仗，此时如果能有一位公子到前线去，必然能提振士气。
嬴政不止一次的想过，送一个公子到前线去振奋军心，可咸阳此刻实在没有适合的公子能用。
咸阳城中的公子，大多数都是秦孝文王的子嗣，这些人和嬴政并不亲近，不到万不得已，嬴政是不愿用他们的。
秦庄襄王的儿子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成蟜一个，而成蟜偏偏又是个不喜欢打仗的，嬴政也不愿强行要他去前线，免得落得个苛待兄弟的名声。
而他的儿子里，长子扶苏还不满五岁，肯定是去不了前线的。
嬴政正犯愁，该从公族中挑选哪位公子去前线效命，不成想成蟜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只是，嬴政有些疑虑，成蟜好端端的怎么会想到前线去？
嬴政看着成蟜，笑着打趣道：“成蟜，你不是一直不喜欢打仗吗？怎么今儿要主动去前线了？”
表面上嬴政是在说笑，实际上就是想试探一下成蟜的真实用心。
成蟜听了嬴政的话，心中一惊，但面上仍保持镇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大王，弟弟以往确实不喜战事，但如今大秦风雨飘摇，臣身为王室一员，怎能坐视不理？且臣弟近日读书习武，自觉已有几分能力报效国家。”
这番话说的殷切诚恳，嬴政微微眯眼，审视着成蟜，想从他说的话中找出些破绽。
成蟜接着说：“再者，臣弟听闻前线士兵们日夜苦战，心中敬佩不已，愿同他们并肩作战，以扬我大秦威名。”
嬴政听后陷入沉默，成蟜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自己也找不出破绽，而且他的语气也相当诚恳，并不似作伪。
嬴政沉默片刻后大笑起来。“好，吾弟忠诚可嘉！”
成蟜大喜刚要谢恩。然而，嬴政却抬手打断了他。
“弟弟啊！你这么着急去前线？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啊？”嬴政似笑非笑的说着。
成蟜被吓得身体一颤。
王兄把他识破了？
成蟜扑通一声跪下，额头贴着地面，颤声道：“大王，臣弟绝无阴谋。臣弟真的只是想为您做点事情。”
嬴政站起身，慢慢踱步到成蟜身边，俯视着他。
刚才嬴政那句话也不过是想要诈一诈成蟜，现在看来他心里果然没鬼。
“我和你说个笑话呢！”嬴政蹲下身子扶起成蟜，还帮他拍了拍身上的土，埋怨道：“寡人就和你小子开个玩笑，你还较上真了！”
成蟜看了嬴政一眼，没说话。
你家开玩笑这么开？嬴政我求你当个人吧！
秦王政重新回到书桌前坐下，看着成蟜吩咐道：“弟，你先回去，此事容寡人再想想。”
“唯！”成蟜诚惶诚恐的应了一声。
他走了以后，嬴政的脸色变得逐渐阴沉。“赵高，你说成蟜急着去前线，会不会有阴谋？”
赵高不动声色的说了一句：“大王，成蟜只是个落魄公子，在军中又无甚威望，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您要是信不过他，将他的家眷扣在咸阳就好。”
嬴政听了赵高的话，微微颔首。“你说得不无道理，成蟜不过是个不得逞的公子，能掀出什么风浪？”
“传诏，命公子成蟜明日启程，前往王翦军中效力！”
命令下达以后，赵高刚要接令，嬴政又补充了一句。
“明日清晨，寡人要亲自到宫外去为成蟜送行，让公子扶苏也去！”
“唯！”
赵高应了一声后，小心翼翼的退出大殿。
来到殿外，赵高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此刻的他如释重负。
还记得昨天，那个蒙面人找到赵高，威胁他帮忙办事。
赵高询问蒙面人想让他办什么事？蒙面人说，公子成蟜明日要到宫中请求嬴政前往军中效力，要他暗中相助。
当时一听，赵高就敏锐的察觉到，成蟜此去前线肯定不是单纯的为了去军前效力。
此人十有八九是谋着反叛的心思。
但此时把柄在人手上，赵高又不得不从，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蒙面人离开以后，赵高就一直在权衡利弊。
如果他帮成蟜说话，将来成蟜反叛，大王别迁怒于他。
可若是不帮，自己又有把柄在人手中。
“哎呀…两难！”赵高一直想了很久，也没想出对策。
直到刚才在大殿中，赵高想到了办法，自己只需要建议嬴政扣留成蟜的家眷，这样日后就算成蟜反叛，嬴政也很难怀疑到他头上。
自己只是答应了帮成蟜说话，可没答应，要把他的家眷也送走。
想到此处，赵高脚步轻快的往成蟜的府邸而去。
……
成蟜的府邸。
赵高走后，成蟜内心激动不已。
樊於期悄悄从里屋走了出来，抱拳行礼道：“恭喜公子终于困龙升天！”
成蟜看着樊於期苦笑道：“困龙升天？大王不准我带家眷，我那儿子才刚一岁，只怕这次也要被我连累。”
樊於期安慰道：“公子，不过是区区一个孺子，等您将来成就大业，整个大秦国都是您的，何必吝惜一个孩子呢？”
成蟜仍旧有些不忍，却还是点了点头。
晚上，成蟜来到了自己夫人玉娘房中。
玉娘正坐在婴儿床边，哄着孩子入睡。
成蟜走上前轻声说道：“夫人，辛苦了。”
玉娘将孩子哄睡以后，这才转身看向成蟜，目光中带着几分柔情：“公子，您明日就要出征了，妾身恭祝您因凯旋而归！”
成蟜听了这话以后苦涩不已，玉娘并不知道他此去前线是准备反叛的。
“玉娘，其实我…”成蟜想把事情说出来。
玉娘却按住了他的嘴巴。“公子，咱们的孩子还没名字，求您给这孩子取个名吧！”
成蟜把目光看向婴儿床上熟睡的孩子，自己若反叛，只怕这孩子也会死于大王之手。
既如此又何必取什么名字呢？
“哎！”成蟜内心暗叹了一口气，随口说：“这孩子还小，就先叫子婴吧！”
“子婴！以后我儿就叫子婴了！”
玉娘兴奋的来到婴儿床边，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小脸：“听到了吗？婴儿，以后你就叫子婴咯！”
玉娘全然不知道成蟜给孩子取这个名字的寓意，还沉浸在自己的儿子终于有了名字。
成蟜脸上露出了几分痛苦，一行眼泪不自觉的垂下。
……
次日清晨，嬴政带着长子扶苏前来送行。
成蟜强装镇定，向嬴政拜别。嬴政仔细打量着成蟜，目光深沉：
“弟此去定要奋勇杀敌，莫要辜负寡人与秦国诸君的期望。”
成蟜恭敬回应。“臣，定不辱命。”
这时，嬴政的余光无意之间瞥见了成蟜身后，只见他身后此刻站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
这护卫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看起来甚为精壮。
“将军何人呐？”嬴政饶有兴趣的指着樊於期问道。
樊於期没想到嬴政会注意到自己。
他从队列中走出来，躬身行礼：“末将樊於期！”
樊於期本想编个假名，但转念一想，自己在咸阳只是个无名小将，就算他说出真名又有谁会知道他？
嬴政听后寻思了一下，寡人好像并未听说过此人。
嬴政又重新打量了樊於期几眼，深深的记住了这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在和樊於期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嬴政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出发吧！”
“唯！”成蟜单膝跪地行礼，而后才带人离去。
待成蟜一行远去，嬴政回宫途中，扶苏奶声奶气地问：“父王，王叔为何要去打仗呀？”
嬴政轻抚扶苏的头，眼神凝重，却未作答。
另一边，成蟜和樊於期二人出了咸阳。
成蟜骑在马上对身旁的樊於期抱怨：“将军，你胆子太大了！刚才你怎么敢把自己的真实名字说出来呢？”
樊於期嘿嘿一笑：“我就一个无名小将，不会有人知道我的。”
“万一……”
樊於期摇摇头：“不会有万一的，公子放心好了，等过不了几天，大王说不定就把我忘了。”
成蟜指着樊於期，无奈摇头，终究没再说话。
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赵府门前。
赵高从马车上下来，走进自己的府邸。
他刚刚来到大堂，屋里的油灯就被人点亮了。
前天与他见面的那个蒙面人，正坐在屋子中间。
“你怎么又来了？”赵高惊恐的看了一眼门外，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这才惊恐的将门关上。
蒙面人看着赵高，讪笑道：“赵君，不要害怕，今天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
“感谢！”赵高快步来到蒙面人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我不用你们感谢，你们要我干的事情，我已经帮你们办成了，从现在起，咱们两清了！”
“两清！”蒙面人哈哈一笑，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赵君，我们赵国从来不会忘记帮助我们的人。”
“什么，你们是赵国的人！！”赵高非常惊讶，他还以为这个蒙面人是成蟜的人。
昨天赵高还在感叹成蟜此人城府之深，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是赵国的人。
赵国的人怎么会和成蟜搅到一起？
难道！赵高想明白了一切。
蒙面人哈哈一笑，手指忽然停了下来，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赵高惊恐后退了一步，低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赵君，你是一个聪明人。秦国一日不如一日，早晚有一天是要亡国的，你何不提前为自己找一条后路呢？”
赵高听了蒙面人的话后，并不为之所动：“你们休想！我赵高是不会背叛大王，背叛秦国的！”
“可你已经背叛了秦国！”蒙面人指着赵高，讥笑道：“你已经帮我们做了事，就已经是秦国的叛徒，你一天是叛徒，一辈子都是秦国的叛徒！”
蒙面人来到赵高面前，沉声说道：“你这个秘密，我吃一辈子！”
“你！！！”赵高气急，这个蒙面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威胁他，已经令他忍无可忍。
“我要你最好从我面前立刻消失，不然我就要叫人进来抓你了！”赵高威胁道。
蒙面人看着赵高，戏谑的摇摇头。
“你不会的(╥w╥`)”
赵高气急败坏的说道：“我帮你们赵国做事被大王发现是个死，不帮你们做事也是个死，既然你们把我往死路上逼，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蒙面人听了这话后，好像是怕了，步子向后退了两步。
赵高心想，怕了就快走，以后别来烦我。
没成想下一秒蒙面人就开始大喊：“来人呐，来人呐！我是赵国的奸细！快来人抓我！”
赵高完全没想到这个蒙面人会来这一出，惊恐的上去捂他的嘴巴。
赵高府上这些护卫，很难说有没有嬴政的人。
这特么的要是惊动了他们，自己还能有活路吗？
“大人，怎么了？”门外几个护卫听到动静，快步来到了大堂外，隔着门向里面询问情况。
赵高紧紧捂着这个蒙面人的嘴巴，生怕他出声，赶忙对外面的护卫打发道：“我没事，都出去！”
门外的几个护卫走了。
这几个护卫走远以后，赵高才敢把手放下来。
蒙面人看着他，笑道：“赵大人，还想玩吗？我陪你！”
赵高指着这个蒙面人：“你有种！”
“那我想我们现在可以坐下来谈谈了？”
赵高没好气的说：“你们到底想让我干什么就直说吧！”
蒙面人对他说：“赵君，我们不想为难你，只是想请你帮我们获取一些秦王政身边的机密情报。”
“没问题，可是我该怎么联系你们？”赵高心里只想赶快把这个瘟神打发走，别的事情以后再说。
蒙面人对赵高说：“掌管后宫府库的库尹马璜你认识吧？”
赵高点头，随即惊恐的说：“什么，马璜那小子是你们的人？”
蒙面人点头。“你有紧急情报，可以送给他！
你放心吧！我们赵国人是很大方的，跟着我们混，绝不会让你吃亏！”
后面的话，赵高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此刻，他心里非常震撼。
马璜居然是赵国的人！
虽然他只是一个掌管财库的小官，官职还没自己高，可这么多年了，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真不知道像马璜这样的人，在秦国还有多少。
赵高已经不敢想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