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家宴”,直到深夜才结束。
席间,沁阳郡主心结开解,喝了个尽兴,燕南王和叶云风则是因为之后还要回军营,皆是滴酒未沾。
不过气氛其乐融融,众人皆是欢快而归。
叶初棠本打算派人去送,不过被燕南王婉拒了。
“我们先送月儿回府,之后就直接回营了。”燕南王道,“今天已经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叶初棠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
此时此刻,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
燕南王携女登门,在叶家待了许久,夜半十分才回的消息,只怕不用等到明天早上,就会迅速传开。
若再让人看到叶初棠的人跟他们同行,必定会生出更多猜测。
叶初棠却并不在意,疏懒一笑,“我与沁阳郡主交好,早已是京中众所周知,燕南王对阿风又有提携之恩,我们一家无以为报,不过一顿宴席,又有什么的?”
燕南王一怔,旋即也哈哈一笑,朗声道,“说得对!”
他们两家关系本来就好,有心之人若想从中做文章,也不差这一顿饭。
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荡为之!
燕南王又是惭愧又是钦佩,看向叶初棠的目光更添激赏。
倒是他短视了,叶初棠虽是女子,这样的心胸气度,却远胜无数男人!
许是因为体内的蛊毒已经被叶初棠清理,燕南王只觉得通体舒畅。
他定了定神,笑道,“那我们这就告辞了。本来还想明日带月儿进宫,但她醉的厉害,还是罢了。阿风没饮酒,倒是能一起去。”
叶初棠心领神会。
明日,南胡人来,必然又有好一番纠缠。
燕南王这是打算和对方好好说道说道了。
而在这件事中,阿风又处在一个极其特殊且关键的位置。
所以无论他想不想,这次的麻烦……他都得被扯进去。
叶初棠屈膝行礼,认真道,
“阿风年少,尚不懂事,只能靠您多多教导了。”
燕南王虚扶了她一把,未受她这个礼。
“叶二小姐客气。阿风既是本王部下,又骁勇善战立下头功,本王自当护得。”
叶初棠心中一定。
“那就……多谢了。”
……
送走燕南王几人后,叶初棠带着小五回了房间。
刚一踏进房间,小五就绕到叶初棠身前,晃着她的手,眼巴巴地看着她。
——阿姐,明天四哥会被人欺负吗?
她虽年纪小,有许多事情都不太懂,可刚才阿姐和燕南王说的那些话,她却听得清清楚楚。
叶初棠点了点她的鼻子,轻笑着调侃,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明天除了你四哥,还有许多人都会进宫。就算有人针对你四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小五听完,却是皱起了小眉头。
——四哥那么好,为什么会有人针对他?
她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就是……南胡!
小五伸出手比划起来,神色有些愤愤。
——难道就因为四哥把人抓了?
叶初棠略作沉吟。
“只是猜测。”
拓跋予身份特殊,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不会明着对付燕南王,但阿风不同。
他们或许会觉得,阿风是个软柿子,就算奈何不了其他人,起码也要拿阿风开刀出口气。
当然,这些都只是叶初棠的预想。
端看……
“也不知水家那位家主,是不是个聪明人。”
见叶初棠的确没太担心这件事,小五才终于放下心来,转身沉沉睡去。
……
夜深人静。
萧成霖却未能安眠,书房盏灯如豆,而他坐在轮椅之上,已经许久都没有动作。
“这么说,范承卓身上的蛊毒,既不是水行秋种下的,也和那人无关?”
沉静的夜色里,萧成霖缓缓开口。
“是。”长随垂首,恭敬应声,“这段时间,那位一直待在屋子里,哪儿都没去。”
萧成霖眉头蹙起,却百思不得其解。
“若不是他们二人的手笔,那……又会是谁?”
“殿下,今天下午开始,京中流言纷纷,范承卓中了蛊毒的事儿,已经彻底传开了,而且……似乎是中了一种很是厉害的蛊毒。不说京城,就算是南胡,能有这样手段的,只怕也寥寥无几。要不,属下再去查上一查?既然已经缩小了范围,想来很快就能找出——”
萧成霖抬手。
长随即刻噤声。
萧成霖眸子微微眯起,侧头看了他一眼,“这消息,你听得,旁人自然也听得。短短时间内,整个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可见上面根本没打算隐瞒,甚至是故意散播。”
长随一愣,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殿下的意思是……这里面有猫腻?但范承卓和郑抱粟本就是犯了死罪,陛下震怒,处以极刑,似乎也没什么不对。何况这消息本来就不可能瞒得住的,借此机会杀鸡儆猴,不是更好?”
这话听来的确有几分道理。
然而萧成霖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冰冷的嘲讽。
“你对他,还是不够了解。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能坐稳那个位置几十年的人,连自己的脾气都控制不了吧?”
长随怔住。
“谢安钧也和这件事有关,却被直接拖出去斩首,偏偏范承卓和郑抱粟都留了一命。难不成,这两人的命,比刚袭爵不久的谢安钧还贵重吗?”
忠勇侯府当年是跟着一起打天下的,军功赫赫,即使是现在,也依旧能在军中说上话。
可就算如此,谢安钧还不是直接问斩了?
偌大的忠勇侯府顷刻就被瓦解,一个范承卓和谢安钧,又有什么好顾及的?
长随迟疑着道,“……听说,此举是为了逼范承卓供出他身后之人?”
这么想的话,一切倒是都合理了。
萧成霖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犹如覆盖一层薄薄的冰雪,冷冽迫人。
“你说的没错,不过……范承卓都已经中了蛊毒了,要什么时候死,还不是给他下蛊毒之人一念之间?”
长随骤然明白了什么,猛地睁大了眼睛,“对啊!就算他被关了起来,每日酷刑折磨,他的生死也根本不受控!除非、除非——”
萧成霖眸底泛起冷芒。
“除非……这蛊毒,本就是将他关押起来之人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