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威压,迫人心弦!
是个人都听得出来他这句话中的怒意!
范承卓身为朝廷官员,竟被人无声无息下了蛊毒,若非今日碰巧事发,只怕众人还被蒙在鼓里!
细细想来,何其恐怖!
尤其……南胡那边派来的人尚未抵达京城,这蛊毒之术却已经用到了京中臣子身上!
穆武帝焉能不怒!?
这偌大的京城,只怕早已经漏成了筛子!
“陛下息怒。”
率先开口的竟然是叶初棠,她低眉垂眼,语气依旧淡然平静,
“范大人这病之所起,尚未能肯定就是中了蛊毒,依初棠看,还需仔细观察。”
这话对此时的穆武帝而言,并没有起到什么劝慰的作用。
若只是普通的中毒,范承卓胳膊上怎么会出现如此诡异的青黑血线!?
而且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整个人的精力和精神都被掏空,直接成了一个废人一般!
穆武帝对南胡蛊术也是早有耳闻,尤其拓跋予现在就被关在宫内,南胡皇室正带人快马加鞭而来……
一切的一切,由不得他不多想!
尤其奇怪的是……
“范承卓。”穆武帝沉声开口,“上前回话。”
此时的范承卓是动不了的,几个侍卫反应倒是很快,立刻抬着把他往前送去。
范承卓勉强跪趴在地上。
“陛、陛下……”
“朕问你。”穆武帝似乎已经没了耐心,“你请了这么长时间的病假,可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成了如今模样?”
范承卓心里咯噔一声。
“回、回陛下,微臣……微臣之前只是觉得偶感风寒,后来迟迟不好,这才待家养病。至于、至于这……”
他的声音很是虚弱,说到这里的时候,更是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的胳膊,
“这情况,微臣先前也并不知晓……昨日微臣便昏迷过一次,今早才醒来,许是、许是才出现的……”
听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条血线是怎么来的。
自然更不知道什么“蛊毒”相关的东西了。
“是吗。”
穆武帝却似乎并不怎么信,苍老而锐利的眼睛依旧落在范承卓的身上,似乎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破绽。
“说来,你病的这些时日,也并不算长,却似乎格外严重。朕记得上个月见你的时候,你还精神十足,这不过一转眼的功夫,竟就成了这样。听说,你连太医都没请?”
最后一句话,看似随意,却如重锤狠狠砸在范承卓的心上!
他脸色更加苍白,跪地磕头为自己辩驳。
“陛下明鉴,微臣、微臣如此……实是有愧!”
穆武帝一动不动,像是在等他的解释。
范承卓浑身冷汗直冒,每一个字都费尽了气力。
“微臣自知有错,自遭贬斥,夙夜难眠。患病以后,也是忧心思虑,身体每况愈下,却更不敢叨扰他人,亦未请太医诊脉……这才拖到今日。”
这话不无道理。
从风光的刑部尚书,一朝贬斥成了五品官员,早不知被多少人暗暗唾弃,避而远之。
只是……不请太医也就算了,竟是连寻常的大夫都不请?
穆武帝看着他,语气缓和了几分。
“身体要紧,何必如此。便是请个好点的郎中,也好过如今。”
范承卓低头咳嗽几声,苦笑,“多谢陛下挂怀,微臣其实也没想到,这次竟病得这般严重……”
“说来,范大人府中的下人,也是太不上心了。”叶初棠忽而开口,“那日我遇到范大人,已经写就了药方,叮嘱范大人务必好好服药,保重身体。但从范大人的情况来看,贵府的下人们并未好好照看,甚至连药都不曾煎上一副?”
叶初棠说着,眉眼之间带了淡淡冷色。
“即便范大人并无家人陪伴在侧,这些下人也都是领了月银的,理应做好自己的差事。怎么范大人一朝病弱,竟让这些下人欺负到头上来了?”
范承卓中举之前,在老家曾经结过一次亲,这使得当时想招他为婿的许多门第世家颇为可惜。
也有人曾建议他休妻另娶,被他严词拒绝,甚至直接将人赶出门外,再不来往。
此事一时传为美谈,人人都道范承卓情深义重。
但后来他派人去老家接妻子来京的时候,才知道妻子已经病重,没多久便身亡了。
范承卓悲痛不已,此后也再未娶过妻妾。
不过如此一来,倒是令他名声更盛,一路青云直上,官至尚书。
要不是后来出了事儿,他现在更是位高权重。
范承卓脸色一僵,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想回头看。
但他还是生生忍住了。
安静许久的谢安白却冷不丁开了口,不咸不淡。
“叶二小姐与家人相亲相爱,数年艰辛中彼此扶持,自是难得。只怕是不懂有的人家,一心只想着互相坑害,还有的甚至连自己的老子娘都能舍弃。所谓亲眷……有了还不如没有。”
这话瞬间挑动了谢安钧那根敏感的神经。
他立刻跳脚,“你骂谁呢!?”
谢安白好笑地看他一眼,“忠勇侯这么激动干什么?我不过说了两句,也没提你,你生什么气?”
“你——”
谢安钧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脸上火辣辣,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谢安白却似乎没意识到自己骂得多难听,抬了抬下巴。
“这种事儿也是分人的,有坏的,自然也有好的。喏,我看郑大人就对范大人很是关心啊。听说两位是表亲,常年不怎么见面,却仍如此牵挂,还真是令人动容。”
他说着,想起什么一般,神色愈发感慨。
“不过话说回来,最开始也是范大人不顾自己身体,一心进宫为郑大人澄清……这般情谊,倒是更为难得啊。真是让我好生羡慕。”
谢安白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简直诚恳真挚到了极点。
其实他说的确实是心里话。
但在范承卓听来,却是催命符!
范承卓嘴唇哆嗦了几下,“血亲之间,自该如此……何况我知他清白,怎能眼睁睁看着他——”
穆武帝忽然笑了一声。
“到了此刻,你还说,他是清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