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总是来得突然，中心城区的暴雨将街道冲刷得湿滑反光，灯光在雨幕中晕染开来，为这座不夜城增添了几分迷离色采。
陈麟站在红龙协会总部顶层的落地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枚古旧的铜钱。
铜钱在他修长的指间翻飞，时而消失，时而重现，如同他掌控的这个庞大组织——时隐时现，却无处不在。
“会长，出事了。”
秘书长赵岩推门而入，声音压得很低，但足够清晰。
陈麟没有回头，铜钱依旧在指间舞蹈。
“说。”
“第七分部刚传来消息，南港区发生了一起义肢暴走事件，造成至少十七人死亡，三十多人受伤，各区域媒体已经开始报道。”
铜钱突然停在陈麟的拇指上。
“我们的产品？”
“初步确认是‘龙鳞三型’战斗义肢，去年提供给外勤组的试验型号。”
陈麟轻轻弹起铜钱，看着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然后稳稳接住。
“把消息给相关高层传递到位，通知他们理事会在半小时后紧急会议。”
赵岩点头退出，门关上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陈麟转身走向他那张红木办公桌，桌面上除了一个玉雕的烟灰缸外空无一物。
他按下隐藏在桌下的按钮，随着全息屏幕亮起，显示着各区域的实时监控画面，其中三个窗口正循环播放着南港事件的现场影像。
画面中，一个安装了机械义肢的外勤人员在街头疯狂扫射，义肢闪烁着不正常的红光。
最终外勤人员被安保组击毙，但那具机械手臂仍在抽搐，仿佛有自己的生命。
陈麟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他知道协会内部的权力平衡即将因为这个意外而被打破。
两小时后，红龙协会最高理事会的成员陆续抵达总部大楼。
陈麟依旧站在窗前，透过单向玻璃观察着停车场的情况。
首先到达的是赵天成，科技研发部的负责人，五十出头却因基因改造技术保持着三十岁的外表。
他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安保人员。
赵天成是协会中的激进派代表，一直主张加快高危技术的应用进程，他总是呼吁着说人类的时间不多了，应该加快一切进展。
接着是林明远，安全与合规部部长——他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此时下了车之后也拄着黑檀木手杖缓步前行。
这家伙是保守派的代表人物，几乎是和最初的张守仁一样的角色，其反对任何可能动摇协会统治的冒险行为。
最后抵达的是秦雪，是陈麟调岗之后现任情报网络负责人。
她乘坐一辆普通内部车辆前来，穿着朴素，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工作人员。
但陈麟清楚，这个女人掌握着协会最庞大的监控网络，连他有时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手段。
铜钱再次在陈麟指间翻转，三位理事代表着三种立场，一场好戏即将上演。
会议室里，气氛已经剑拔弩张。
“我早就说过，那些战斗义肢还不成熟！”林明远用手杖重重敲击地面，“现在好了，各分部都在问这些高危装备是从哪来的！”
赵天成冷笑一声：“技术总有风险，这次只是个别案例，我们的产品已经比任何附庸协会的同类都要安全十倍。”
“安全？”林明远讥讽道，“那些死者家属可能会不同意你的观点。”
秦雪静静地坐在一旁，手指在数据板上轻点，似乎对两人的争吵充耳不闻。
陈麟就在这时推门而入。
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当即就没有继续说话，陈麟也只是走到主位坐下，将那枚铜钱轻轻放在面前的桌面上。
“情况大家都了解了。”
陈麟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现在我们需要解决方案，而不是互相指责。”
赵天成率先开口：“会长，我认为我们应该立刻派技术团队前往南港，控制并检查所有同批次产品。同时通过媒体渠道将此事定性为系统故障，平息各方疑虑。”
林明远立刻反对：“这只会让事情更糟！我们应该召回所有流出的装备，暂停相关研发项目，直到查清原因。”
“暂停？”
赵天成提高了声音，“你知道这个项目投入了多少资源吗？保守主义害人不浅！”
陈麟抬起手，两人立刻噤声。
他看向一直沉默的秦雪：“秦部长，你的看法？”
秦雪放下数据板，声音冷静而清晰：“根据监控，南港分部已经将此事上报给了总部监察组，更麻烦的是根据线报回执，黑蛇会的特工已经潜入了事发区域。”
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黑蛇会的介入意味着事情可能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协会的技术机密可能会泄露。
“还有，”秦雪继续道，“我们在现场的监察员报告，那具暴走的义肢在被回收前，曾发出过一段加密信号——信号指向黑蛇会的专用频段。”
陈麟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内鬼？”
秦雪微微点头。
赵天成猛地站起来：“这不可能！我们的系统有最先进的防护！”
林明远冷笑：“看来你的‘先进技术’不仅害死了自己人，还可能让我们的部分对手有机可乘。”
陈麟再次抬手制止了即将爆发的争吵。
他拿起那枚铜钱，在指间轻轻转动。“各位，我们现在面临几个小问题，而争吵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个人：“赵部长，你负责技术团队，立刻前往南港回收所有证据。”
“林部长，联系各分部的负责人，控制舆论走向。”
“秦部长，我要知道黑蛇会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以及他们在我们内部渗透的程度。”
三位理事点头应下，但空气依然紧绷。
陈麟将铜钱按在桌面上，金属与木材相碰的轻响让所有人脊背一颤。
“散会前，我提醒各位——红龙协会的规矩，诸位比我更清楚。”
“如果这次事件中有人越界……”
“我不介意亲自清理门户。”
……
散会后，陈麟独自站在落地窗前，铜钱在指间翻飞的节奏比平时快了几分。
暴雨仍在肆虐，雨滴拍打玻璃的声音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兆。
“会长，人都到齐了。”
赵秘书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麟收起铜钱，转身时脸上已恢复那副深不可测的平静。
“让各位久等了。”
他推开会议室侧门，圆形暗厅内五道身影同时起身。
这里没有投影设备，没有记录仪器，只有一盏悬浮在桌面上的蓝焰灯，将五张面孔映照得明暗不定——红龙协会五位副会长此时全部在场。
“坐。”
陈麟指尖轻叩桌面，蓝焰突然窜高三分，“想必各位已经看过南港事件的资料了。”
最年长的周副会长捋着白须开口，声音沙哑如磨砂：“义肢暴走是假，有人想借机生事是真。”
“技术部去年就解决了神经链接过载的问题。”
“黑蛇会的手伸得太长了。”
唯一的女副会长苏芮转动着翡翠扳指，指甲上的生物荧光在暗处泛着幽绿，“但更让我在意的是，他们怎么知道那批义肢的运输路线？”
陈麟的目光扫过众人，铜钱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他手中，在蓝焰映照下泛着古铜色的冷光。
“三天前，监察组截获了一段加密通讯。”
主管内部安全的郑副会长推过一张记忆芯片，“有人向黑蛇会提供了南港外勤组的轮值表。”
芯片在桌面上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某个模糊身影正在销毁通讯器，画面角落露出一截机械义肢——左臂肘关节处特有的菱形纹路清晰可见。
“有意思。”
陈麟用铜钱边缘轻刮着下巴，“这是研发部三级以上主管才配备的定制型号。”
会议室温度骤降，五位副会长交换着眼色，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个发现意味着什么——能接触到这个级别义肢的，整个协会不超过二十人。
“会长，我建议立即彻查。”
最年轻的程副会长向前倾身，“先从赵天成身边查起。”
苏芮突然冷笑：“程副会长倒是心急，我记得你上个月刚和赵部长共进晚餐？”
“呵，只不过是正常的公事而已。”
“不过苏副会长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通风报信？”
“都冷静。”
周副会长用指节叩击桌面，老人斑遍布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当务之急是确定泄密者的身份。”
郑副会长调出另一段监控：“根据行动轨迹分析，泄密者身高在178到182厘米之间，右利手，走路时有轻微左偏——这是长期使用重型义肢导致的体态特征。”
全息影像旋转放大，锁定在嫌疑人左肩位置。
苏芮突然眯起眼睛：“这个肩部倾斜角度……是经受过枪伤的人才会有的代偿姿势。”
五道目光同时转向程野——他的机械右臂正是三年前遇袭后安装的。
“荒唐！”程野的电子眼红光暴涨，“协会里受过枪伤的人少说也有三十个！”
“但能接触运输计划又符合其他特征的，”郑副会长滑动数据板，“只有五人。”
蓝焰突然发出噼啪声响，陈麟的铜钱不知何时已立在火焰中心，所有人的争论戛然而止。
“名单。”
陈麟的声音很轻，却让空气瞬间凝结。
烛龙ai直接在众人面前调出五份档案投影：赵天成科技研发部部长——程野副会长——吴明运输处处长——林夏安全科科长——秦雪情报部部长。
“秦部长可以排除。”
苏芮突然开口，“事发时她正在我办公室讨论季度预算。”
程野立刻反击：“那赵部长呢？暴走的就是他们研发的义肢！”
“但运输路线是安全科制定的。”
周副会长意味深长地看向郑副会长，“而林科长……似乎是你的得意门生？”
会议室陷入死寂。
陈麟突然轻笑一声，铜钱“叮”地落在桌面。
他慢条斯理地推出一份纸质文件——在这个全息时代显得格外突兀。
“三天前，南港海关截获了一批走私的神经接口芯片。”陈麟翻开文件，露出芯片照片上的特殊编号，“经查证，这批芯片的原始订单来自……”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每个人紧绷的面孔。
“……黑蛇会名下的空壳公司，但付款账户关联着我们某位高层的私人基金。”陈麟合上文件，“有趣的是，这位高层最近频繁接触运输处的人。”
程野冷笑了起来，一旁苏副会长也再出声。
“会长打算怎么处理？”
郑副会长声音干涩。
陈麟站起身，铜钱在他掌心排成扇形：“第一，赵天成继续主导技术调查，让他以为我们还在追查产品缺陷。”
“第二，”铜钱收起一枚，“郑副会长亲自监控林科长，但不要打草惊蛇。”
“第三，”又收起一枚，“程副会长即日起休假。”
最后两枚铜钱被陈麟按在桌面上：“苏副会长负责与秦部长对接，对外宣称我们在筹备年度技术峰会。”
“具体情况我会让烛龙挨个给你们发消息，先散会吧。”
他这边的话语说完，会议室的大门打开来，两个特勤人员此时已经漠然的直接走了进来，径直朝着程副会长走去。
“我也没想到事情最后竟然会落到我身上。”
程副会长的声音清冷，陈麟倒是也接上话来：“程副会长也不用太担心，很多事情并非是自己主动的，所以你等到休假完毕了，大概率还会让你返回协会继续工作的。”
“这段时间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陈麟挥了挥手，程副会长立刻就被特勤人员“请”了出去，现场的众人此时也都纷纷站起身来离场。
而此时的烛龙才幻化成秦红烛的全息投影出现在陈麟的面前。
“父亲……”
“还是叫我陈会长吧，父亲听起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程副会长实际上在这场斗争中并非是关键角色，他只是在某种层面倾向了一方，并没有表现出对协会的任何不满和背叛。”
陈麟微微叹息了一声：“我又何尝不知道呢？这实际上是激进派和保守派之间的争斗，只是现在展现成这样了而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