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云操控悬浮轮椅缓缓靠近栏杆，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城市。
夜风吹动他白的鬓角，这个老人家退位就已经将近三十年了，陈麟最初开启传送门的时候红龙协会就是他在位上做会长，后面虽然换成了张守仁，可后续李天云仍旧给与了陈麟直接帮助持续了七八年的光景。
“小陈啊，”老人突然开口，声音里透着几分感慨，“当年我执掌协会时，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几个太空站之间的资源分配问题。”
陈麟倚靠在栏杆上，手指轻轻敲击着金属表面：“现在随便一个外星文明都能让整个太阳系绷紧神经，要考虑的也不只是几个太空站的问题了。”
“压力很大吧？”
李天云转过头，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睛直视着陈麟，“我那个时代，人类甚至是连月球基地都还没完全建成。”
陈麟轻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金属酒壶，拧开盖子抿了一口：“您要尝尝吗？这还是起源星那边特产的烈酒。”
老人摆摆手：“医生不让。”
“不过……”他狡黠的眨眨眼，“我一般不怎么听医生的。”
陈麟将酒壶递过去，李天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这哪是酒，简直是燃料！”
“真是不行了，我们这一批老东西本身都拒绝各种医疗舱的器官更换以及细胞移植，这导致我们最终还是按照生老病死的规律在进行，身体真是每况愈下了啊。”
陈麟没有多说什么，李天云等一批老人本身就比较特殊，当初他们都定下了不随便使用医疗舱的约定，这些东西陈麟也不好多劝说什么。
“烈酒才正适合现在的局面。”
陈麟收回酒壶，目光投向夜空，“李老，您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嗯？”
“那些世家大族。”
陈麟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宁愿把资源浪费在内斗上，也不愿多造一艘战舰，如果三年前就开始全力备战，现在我们至少能多三支主力舰队。”
李天云沉默片刻，突然调出一份全息投影：“看看这个。”
画面中显示着三十年前的地球，各国还在为领土争端剑拔弩张。
“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人类永远不可能团结。”
老人的手指划过投影，“但现在呢？我们连柯伊伯带都建成了前哨站。”
“那可不是靠着嘴皮子说让他们团结的，那是靠的武力。”
陈麟嗤笑着出声来：“靠的是绝对的武力压制，当初白鹰协会怎么覆灭的你可比我清楚的多，我当时可没在协会内部，我还在起源星上到处闲逛呢。”
几句话说的李天云笑个不停，半晌之后他才出声来：“实际上压力从来不是坏事。”
“我那个时代的压力催生了强大的红龙协会，而你面对的压力……”
“会让人类真正走向星际。”
陈麟接上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两人相视一笑，这个瞬间仿佛跨越了三十年的时光。
悬浮轮椅发出轻微的嗡鸣，李天云调整了下姿势：“说起来，你那艘赤霄号……”
“想参观吗？”
陈麟挑眉。
“废话！”
老人突然激动起来，“那可是配备了反物质引擎的超级战舰！我这把老骨头……”
他的话突然被刺耳的警报声打断。
陈麟的终端自动弹出紧急通讯窗口，赵秘书的脸出现在全息影像中：“会长！柯伊伯带前哨站发来警报，外星舰队开始移动了！”
陈麟的表情瞬间变得严肃：“通知所有舰队进入战备状态，启动防御系统。”
他转向李天云，却发现老人已经操控轮椅飘到了电梯口：“还愣着干什么？带我去看看你的宝贝战舰！”
陈麟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您这把年纪……”
“八十岁怎么了？”
李天云回头瞪他，“我现在是八十岁的身体，二十岁的心态！”
……
警报声响彻整个上都太空港，陈麟快步跟上李天云的悬浮轮椅，两人穿过闪烁着红色警示灯的长廊。
电梯急速下降时，透过透明舱壁可以看到港区已经进入战时状态——地勤人员奔跑着为战机装填弹药，能量护盾发生器正在预热，蓝白色的电弧在金属表面跳跃。
“赤霄号就在三号船坞。”
陈麟的终端投射出港区地图，“我们走特别通道去看看吧。”
当他们穿过最后一道气闸门时，李天云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眼前的“赤霄号”宛如一头沉睡的黑色巨兽，流线型的舰体长达几千米，表面覆盖着能够吸收电磁波的纳米装甲。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舰首那门巨大的反物质主炮，炮管上密密麻麻的散热槽正在缓缓开合，如同巨兽的呼吸。
“真漂亮啊……”
老人喃喃道。
“会长！”一名工程师跑过来，“所有系统已完成预热，随时可以出港。”
陈麟点点头，转向李天云：“要看看指挥中心吗？”
“废话！”
老人操控轮椅直接冲向登舰舷梯，舰桥内的全息战术沙盘已经展开。
柯伊伯带外的外星舰队呈球形阵列推进，数量超过三百艘。
陈麟快步走向指挥席，手指在控制台上轻点：“启动量子通讯网络，连接所有参战舰船。”
沙盘上立刻亮起数百个蓝色光点——人类舰队正在集结。
李天云注意到这些战舰的阵型呈现出一个精妙的立体螺旋结构。
“这是……”
“蜂群战术4.0版。”
陈麟解释道，“每艘战舰既是攻击单元，也是能量节点。”
突然，沙盘边缘亮起刺目的红光——外星舰队开始加速，它们第一时间释放出数以万计的微型无人机，如同星际蝗群般扑来。
“开火！”
伴随着前线指挥官的一声令下，“赤霄号”的主炮骤然亮起刺目的蓝光。
无数的反物质炮弹划破虚空，在敌阵中心炸开一个直径数公里的能量漩涡！
与此同时人类舰队的其他战舰也同时开火，密集的光束在太空中交织成死亡之网——整个战斗发生在远离地球星系之外的柯伊伯带，他们现在所看到的一切全都是全息投影，即时回放。
“看那个。”
陈麟指向沙盘一角，三艘外星母舰突然解体，释放出数十个巨大的环形装置。
“空间扭曲器！”
李天云惊呼，“他们要跳跃到附近星系的近地轨道！”
陈麟冷笑一声：“现场的舰队指挥官会知道怎么做的，我们不需要担心这么多。”
刹那间，整个太阳系内数以千计的隐藏卫星同时激活，构成了一张无形的量子干扰网，而那些试图空间跳跃的外星装置纷纷失控，在虚空中炸成绚丽的火球。
“漂亮！”李天云拍着轮椅扶手，“这是你设计的？”
“我上哪这么人才去！”
陈麟搓了搓手，“这是红龙科学院那边的尖端人才弄出来的成果，现在的都是改良版。”
他调出引擎室监控来，朝着李天云出声问道，“想看看反物质核心吗？”
“看啊！”
老爷子顿时兴奋了起来，这些东西对于当初壮年时候的自己来说颇为遥远，可等到真正有的时候，自己却已经垂垂老矣。
甚是可惜啊！
电梯下降至战舰核心区域，透过厚重的观察窗，两人可以看到一个悬浮在磁场中的银色球体——那正是反物质储存舱，整个舱室的周围环绕着十二台巨型约束装置，不断释放出幽蓝的等离子流。
“每克反物质能产生……”
李天云计算着。
“相当于四万三千吨tnt。”
陈麟接话，“而这里储存着两千克。”
老人吹了个口哨：“够把月球炸成两半了。”
回到舰桥时，战况已经明朗，人类舰队以损失二十七艘护卫舰的代价，摧毁了外星舰队近八成兵力，而残存的敌舰正仓皇逃离。
“追击吗？”
副官此时朝着前线指挥官请示，指挥官没有丝毫犹豫的直接出声来：“先救治伤员，回收逃生舱。”
陈麟倒是很满意前线指挥官的操作，他笑呵呵的转向李天云，“怎么样，这艘老古董还入得了您的眼？”
“老古董？”
李天云大笑，“这简直是我见过最美的战争机器！不过……”
他指向沙盘上某个闪烁的红点，“那个漏网之鱼怎么办？”
陈麟眯起眼睛——那是一艘造型奇特的外星指挥舰，正试图逃往奥尔特云。
“正好。”
他按下前线直连指挥官的通讯，简单说了情况，指挥官立刻开启了全频道的广播，“所有人员注意，准备首次实战测试星芒系统。”
随着命令下达，主战舰的装甲板缓缓滑开，露出二十四根水晶般的发射管，而管内开始积聚耀眼的金色能量。
“这是什么？”
李天云看着这一幕顿时好奇的出声问道，现在时代进化。
“量子纠缠导弹。”
陈麟解释道，“一旦锁定目标，无视距离即时命中。”
发射倒计时归零的瞬间，二十四道金光同时迸发，却在离开炮管后诡异地“消失”了。
一秒后，数百万公里外的那艘外星指挥舰突然被金色光芒笼罩，无声地化为了基本粒子，舰桥内爆发出欢呼声。
李天云却注意到陈麟依然眉头紧锁。
“有问题？”
“太顺利了。”
陈麟调出外星舰队的航行数据，“他们的战术太……人类化了。”
他放大一段交战录像：“看这个规避动作，完全是按照人类飞行手册的标准流程。”
李天云的表情也逐渐凝重：“你是说……”
“这不是第一次接触。”
陈麟关闭录像，“有人类在背后指导他们。”
李天云操控轮椅的手微微颤抖，他盯着全息投影上的数据，眉头紧锁：“这怎么可能？人类怎么会和外星文明勾结？”
陈麟却显得异常平静，他轻轻敲击控制台，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李老，您还记得七年前失踪的一个科研团队吗？”
档案中显示着十二名顶尖科学家的照片，其中几人的面孔让李天云倒吸一口凉气：“这不是……张家的核心研究员吗？”
“正是。”
陈麟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他们表面上在研究曲速引擎，实际上一直在与这个外星文明保持联系。”
窗外，庆祝胜利的礼在太空中绽放，绚丽的色彩映照在陈麟冷峻的侧脸上。
他转向李天云，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您觉得不可思议，但对我来说，这不过是又一次背叛而已。”
李天云沉默良久，突然操控轮椅靠近舷窗：“小陈，这些年……你到底经历了多少这样的事？”
陈麟没有立即回答，他调出一份长长的名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近百起类似事件：“从五年前开始，平均每两个月就会发现一起。最开始我也像您一样震惊，现在……”
他苦笑着摇摇头，将名单关闭：“已经有些麻木了。”
老人凝视着窗外浩瀚的星空，突然说道：“所以这就是你变得如此冷酷的原因？”
“冷酷？”
陈麟走到老人身旁，“不，我只是明白了，要守护人类文明，光有理想远远不够。”
他指向远处正在返航的战舰：“看看那些士兵，他们中有多少人的亲人曾被这些叛徒害死？如果我的冷酷能保护更多人活下去，那我宁愿背负这个骂名。”
李天云长叹一声，伸手拍了拍陈麟的手臂：“我老了，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但是……”
他抬起头，眼中重新燃起年轻时的锐利，“如果需要我这把老骨头做些什么，尽管开口。”
陈麟顿时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协会整体运行的很不错，没有太多地方可以让您这些老人家上场的机会。”
“再说了，之前发生的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虽然令人头疼，但是我处理起来还是很简单的，毕竟我也是协会官方认可的会长啊。”
“你这个会长当的还真是不错。”
老爷子拍了拍手，“能在这上面坐的将近我的时间了，真是有些超乎我的预料。”
“当初可是您给我送上这个位置的，您就对我这么没有自信心？”
陈麟推着老爷子的轮椅上升降梯到了指挥控制台这边，一边往前走一边出声道：“不过我也真的累了，该是时候休息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