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卡维塔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冻住的石像，脑海中一片混乱。
侍卫们的话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她的脸上，让她无地自容。
她终于断断续续地想起，当时哈伦的确跟她说过辛弃疾引开敌军的事，可她因为打心底里不喜欢辛弃疾 —— 不喜欢他总是在会议上反驳自己的意见，不喜欢他比自己更受士兵欢迎，不喜欢他的 “风头” 盖过自己 —— 所以下意识地把这些话抛到了脑后，连一丝印象都没留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靠着实力带领士兵突围，是自己的 “英明指挥” 让大家活了下来。
可现在她才知道，她们能活着逃出黑风山谷，全是因为辛弃疾舍生忘死的掩护。
当时辛弃疾只带了四百骑兵，面对的却是上万敌军，那是何等凶险的局面？四百人对上一万人，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大海，随时可能被吞噬。
可他为了让她们安全撤离，还是毅然冲了上去，用自己的兵力做诱饵，为她们争取逃生的时间。
而她呢？事后不仅没有丝毫感激，反而对辛弃疾冷嘲热讽，在其他将领面前说他 是“贪生怕死的懦夫”；甚至编造谎言，把突围的功劳全揽在自己身上，对外宣称她们 “靠着顽强抵抗，杀出重围”。
她想起自己之前在军营里的嚣张模样，想起自己对辛弃疾的冷漠，想起自己听到别人夸赞辛弃疾时的嫉妒……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根针，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说她 “忘恩负义” 都太轻了，她这根本就是 “恩将仇报”！是辛弃疾救了她和几百名士兵的命，可她却像一个白眼狼，不仅不感恩，还处处针对他，甚至想抹杀他的功劳。
一时间，强烈的愧疚和羞耻感涌上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像是被火烧一样，随即又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指甲深深嵌进肉里，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恨不得当场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再也没脸见人，更没脸面对辛弃疾，面对那些被她欺骗的士兵。
她缓缓抬起头，望向大海的方向 —— 那里是大宋海军所在，辛弃疾军队应该就驻守在那里，或许此刻正在指挥士兵休整。
夜风吹起她的头发，脸上的血痕显得格外狰狞，可她的眼神里却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只剩下深深的悔恨。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沙哑和无力：“对不起，辛副帅…… 是我小肚鸡肠，是我嫉妒心作祟，是我恩将仇报，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如果我还能活着出去，我一定亲自去找你，当着全军的面给你磕头赔罪，把所有的功劳都还给你。
如果我没能突围出去，死在了这里，我死后的鬼魂也会帮我向你磕头赔罪，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也为我自己做过的蠢事赎罪。”
说到这儿，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卑劣了，太对不起辛弃疾，也对不起那些信任她的士兵。
她抬手就朝着自己的脸颊狠狠扇了过去。
“啪” 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连远处伤员的呻吟都停顿了一下。
她用的力道极大，半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也渗出了血丝，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
旁边的侍卫们都惊呆了，一个个倒抽凉气，连忙上前阻拦。
哈伦反应最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急切地说道：“副帅，您别这样！您知道错了就好，没必要这样惩罚自己啊！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突围，只要能活着出去，总有机会向辛副帅赔罪的！您要是伤着了，我们这些人就更没主心骨了！”
马林和罗克也连忙上前，一左一右拉住卡维塔的胳膊，劝她冷静。
“副帅，您别冲动！” 马林急得额头都冒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什么都能弥补！” 罗克也小声说道：“副帅，您是我们的主心骨，您要是倒下了，我们这些人就真的完了。”
卡维塔挣扎了几下，她的力气很大，可哈伦和马林死死拽着她，她根本挣脱不开。
她看着身边侍卫们焦急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受伤的士兵 —— 有的士兵正用祈求的目光望着她，有的士兵还在低声哭泣，想念着远方的家人。
她的心里一阵发酸，眼眶瞬间通红，泪水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在脸颊上留下一道道狼狈的痕迹。
她停止了挣扎，任由侍卫们拉住自己的胳膊，只是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她呆立了半晌，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战场 —— 遍地的尸体扭曲着，有的睁着眼睛，有的缺了胳膊少了腿，血腥味和腐烂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她忽然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希望，像是在问侍卫们，又像是在问自己：“你们说…… 他还会来救我们吗？”
侍卫们都沉默了。
他们当然知道卡维塔口中的 “他” 指的是辛弃疾。
可他们心里都清楚，卡维塔之前那样对待辛弃疾，不仅不感恩，还处处针对他，甚至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就算辛弃疾脾气再好，胸怀再宽广，恐怕也不会再冒险来救她们了。
毕竟辛弃疾不是圣母，他手下的士兵也是人，没必要一次次为一个恩将仇报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
哈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他看着卡维塔眼中那丝微弱的希望，实在不忍心将那点念想彻底打碎，只能含糊地说道：“副帅，或许…… 或许辛副帅会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再帮我们一次吧。”
可这话连他自己都不信，说完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卡维塔的眼睛。
夜色渐深，寒意更浓。
卡维塔靠在一块断墙上，看着身边的士兵们蜷缩在一起取暖，有的士兵还在低声啜泣，有的则已经疲惫地睡去，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她知道，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个完整的夜晚了，明天天一亮，敌军必然会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断闪过辛弃疾的身影 —— 那个总是在会议上冷静分析战局、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身影，那个被她一次次误解、一次次针对，却依旧在她陷入绝境时伸出援手的人。
她的心里充满了悔恨，如果当初她能放下偏见，能认真听侍卫们的话，或许现在就不会陷入这样的绝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