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惊又喜的普东跟着老爹去换装的时候，精密设备维修间打开，里面的声浪骤然加大了一个层次，很快又沉闷下去。泰玉扭头，就看见屠前呲牙咧嘴从里面出来，黑熊般的面孔好像被拿铁锤砸过，口鼻眉眼都摆不正位置。
碰上泰玉的视线，屠前就尴尬一笑：“吵得我脑仁疼，出来吹吹风。”
泰玉很体贴，还替义鸦说话：“毕竟是战场上用的，事关生死，怎么严谨也不为过。”
“话是这么说，但我们终究跨不过条件限制，物质宇宙就这么无情。”屠前揉着额头，“要我说，临时修一修，然后抓紧时间把贡献度补足，回到‘星环城’，自然可以再有更完备的方案……”
泰玉奇道：“这很对啊，义鸦女士为什么不同意？”
“她也同意，可她的‘临时标准’也和别人不一样。”屠前说着就又摇头，“没办法，她是典型的眼高手低，早年间把眼界给养出来了，可造物学的本事，限于天赋却还那样，难免太理想化。”
这也是近两天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较近了，屠前才这么说。
不过泰玉还是很懂得分寸，只笑了笑，没有继续深入。
屠前看那边普东匆匆换装，也很好奇：“不是定体术方案吗，怎么上装备了？”
“我看普东对‘智械改造’比较感兴趣，就想尽可能填充一些条件，也让他看一看物质宇宙的限制，究竟是怎么回事。”泰玉耸耸肩，“当然，如果能够满足基础条件，继续往前走，那是最理想的。”
屠前莫名其妙：“智械改造？他现在这个年龄，又没伤没病的，考虑什么智械改造？”
泰玉摇摇头：“可能是偶像的力量，他比较喜欢那位单兵骑士卓达先生……”
“卓达啊。”屠前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砸磨两下，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这个人确实挺厉害的，要天赋有天赋，要手段有手段。不过，我倒觉得他最厉害的时候，还是当初一门心思当孤狼搞暗杀的时候，后来给推到了公众面前，各种加持，层次一路攀升，但是越来越像带货的。”
泰玉不由侧目：“带货？”
“你刚才说的‘智械改造’嘛，都成大众偶像了，可不是引得人群起效仿？那些智械生产、人体改造的公司不是挣大发了？”屠前撇撇嘴，又挠了挠腮旁黑毛，“可我想啊，如果卓达他有一点办法，怕也不愿意舍掉真正光明的前景，走这一条路。”
泰玉问他：“你们之前认识？”
屠前坦然答道：“有过两次合作的经历，那时候大家水平还差不多，可现在已经一个天、一个地喽！”
说话间，普东已经穿好了外骨骼练习甲，快步走过来，看得出颇为雀跃，却又强行按捺着，让脚下变得沉稳。
泰玉点评：“还不错，看上去应该是有过一定时间的练习，能够比较好地控制住外骨骼的增幅。”
普索也走过来，闻言就是叹了口气：“他只到了维修中心，就想着办法玩这些，私下里在‘盟约’上也没少用劲儿。我只当是爱好，能有爱好驱动，当然很好，问题是体术技能评测也不考这个，再养成一些坏习惯，就更不得了。”
普索也是从战斗机师转型过来的，对此也有发言权。
屠前表示赞同：“早早披挂这种科技结晶，所享受的力量增幅，确实很容易让少年人迷失。”
泰玉却道：“但这也证明，他在个人体术修行上陷入到瓶颈，无法及时收取正反馈，自然会被这些影响。”
说着，泰玉招手让普东再走近些，对他道：“我这两天和义鸦女士、屠前先生聊天，听他们说起含光星系最艰难的时候……”
说着，他又向屠前点点头，才道：“那时候，像你这个年纪的通识教育学员，都要进入预备役，进行严格军事训练。他们要驾驭的装备，比现在很多人一生驾驭的装备都要多，什么外骨骼、轻甲、重装机甲，还有大中小型飞行载具，都是训练科目，一切都要符合现实战争需求。”
普东就看向屠前，被他如黑熊般的狰狞面孔震慑了一记，但仍难掩好奇。
屠前就苦笑：“现在肯定不这样了，其实我也没经历过，那都是孽劫世末期了，冥殿下都已经陨落。那也是无奈之举、疯狂之举，同样也是后患无穷。”
泰玉点头：“提前接受外部力量的增幅，也就会提前感受到外部世界的真实压力……孩子毕竟是孩子，还是很难扛起来的。”
泰玉和屠前讨论的时候，普东就看他，结果泰玉扭过脸来：“怎么了？”
普东滞了一下，但还是回应道：“教练您以前很少说这么多话。”
尤其是与体术培训无关的话。
后面这句，少年没敢说出来。
泰玉就眨了眨眼：“不好吗？”
普东能怎么说？滞了一下，只能应道：“挺好的。”
泰玉就笑，然后莫名叹了口气。
旁边的普索难免担忧：“教练，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挺好的孩子，哪怕有点儿小问题，也没什么。”泰玉安抚了一下普索，又感慨道，“中央星区这边，我是说红硅星系虽然资源不算丰富，但普通公民的体质还是比较到位的，已经是经过了相当的优化，自然寿命可以轻松达到百多个标准年，体魄、智力都很到位，与物质宇宙的互动也很顺遂……”
普索只觉得莫名其妙，这话怎么不着边际？
他轻咳了一声，提醒道：“小东和同龄人相比，其实没什么优势。”
泰玉又笑，却是伸手拍了拍旁边屠前的粗壮小臂：“可是和屠前先生，还有里面的义鸦女士相比，就很好了。”
“啊？”
泰玉看着普东：“小东啊，你信不信？其实你的天赋是强过这两位的。我现在给你设计一套方案，达成一定的效果，你父亲会付给我一笔钱，而如果屠前先生和义鸦女士，和你现在同样的年龄，也找我设计一套方案，达到同样的效果，我向他们索取的报酬，会是你的一百倍、一千倍，还未必多么划算。”
普索父子都是愕然，屠前却是在瞬间惊讶后，又击掌赞叹：“老弟这个说法很到位，我们这些天渊遗族，确实是路越走越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