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弟弟行为，哥哥买单
叶无晴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否直言相告？”
福王开始卖关子：“叶指挥使，不是本王信不过你，而是那何吟啸的所作所为实在太无耻了。
想必在来之前，他已经恶人先告状，跟你说了很多有关本王的坏话，你们又是父皇钦定的结义姐弟，关系自然不必多说。
因此本王现在怎么解释都没用，还是不说为好，省得大家互相挤兑、勾心斗角，教蛮人趁虚而入。”
说完，他撇着嘴角，摇头叹息，像极了一个屡受欺负又不敢告状的小寡妇。
叶无晴平日里最讨厌这种说话说一半、且动不动就装弱势群体的家伙。
换作其他人，她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但对方毕竟是皇上的长子，又有抗辽英雄的美名，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
于是她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僵硬地笑道：“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我与何副使虽然有些交情，但还不至于盲目相信他，无论什么事，我都有自己的评判标准。
倘若殿下真的被人陷害，蒙受不白之冤，那我查清楚真相以后，必定还你一个公道；
相反，若殿下存心构陷何副使，挑拨离间我们的同僚关系，那我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听到这话，一直委屈巴巴的福王瞬间变脸，无比认真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瞒你了，何吟啸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平日里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见人影，回回都是本王给他擦屁股。
要光是这样，那也就算了，偏偏他们全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亲弟弟为什么被杀？还不都是被他惯的？”
“等等！”眼看对方越说越激动，叶无晴马上开口打断道，“殿下，方才你说的这些事情都太模糊了，没有看到证据之前，我可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要证据是吧，你等着！”福王早有准备似的站起身来，冲门外大喊道，“来人，把父老乡亲们请上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大群平民打扮的男女老少，一窝蜂地从大门口涌了进来，“扑通扑通”在叶无晴面前跪倒一片。
每个人的态度都无比尊敬，仿佛见到了青天大老爷，眼中又透露着淳朴善良的目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临时招募的演员。
“诸位乡亲快快请起！”叶无晴慌忙放下酒杯，起身上前扶起了为首的一个老太太。
下一句话还没蹦出来，就听见福王温柔中带着一点点急促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位叶指挥使是从京城来的大官，你们有何冤情，尽管对她直言，她一定会为你们主持公道的。”
众人听闻此言，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七嘴八舌地开始声讨何家人这些年在邺城的所作所为。
足足讲了一刻钟还没讲完，甚至越说越起劲，原本安静的大厅一下子变得像菜市场般热闹。
叶无晴听了半天才听明白，这些人讲的事情无非就是欺男霸女、偷鸡摸狗等小混混专属日常工作。
十件有九件都是何吟啸的亲弟弟干的，剩下一件事虽然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但也多多少少让他从中获益。
总之，这个已经变成腐尸的家伙，可以说是邺城近十年来最大的黑恶势力头子。
而何吟啸本人在众多事件中，充当了一个不知情、不粘锅、不作为的懒官角色。
无论亲弟弟在外面打着他的名号做什么恶心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当于默许了这种行为。
起初有很多受了欺负的老百姓上衙门告状，希望他这个当父母官的可以主持公道，可他却编出各种借口，将案子一拖再拖，实在拖不下去的，就随便使点小手段糊弄老百姓。
时间一长，大家就不信任他了，转头来找福王告状。
福王久近沙场，脾气直率，向来说一不二，依法治军，听说了这些事后，立即派兵把何吟啸的弟弟抓到王府门口当众审讯，并亲手打了对方五十军棍以示惩戒。
自那以后，两家便结下了梁子，互相弹劾的奏折一封接一封送往京城，但由于周帝的懒政，全部石沉大海。
“还有呢？”叶无晴问福王，“何副使来此任职三年，你与他只起了这一次争执，就闹成这个样子？”
福王叹了口气，挥手示意百姓们都退下后，面露不屑道：“何家为了攀附殷公公，早早地把何吟啸送进了宫，就剩下他弟弟这一根独苗可以延续香火，自然无比溺爱。
本王当众打了他弟弟五十大板，已经很给他面子了，可他不领情有什么办法呢？更何况本王与金不换有些交情，而他弟弟刚好死于金不换之手，很难不让人以为是本王从中作梗。
如今就算本王想和解也不可能了，还请叶指挥使回京以后跟父皇好好说说，让他换个人来监视本王，反正本王行得正，坐得直，从不怕别人猜忌，只怕内部勾心斗角，给蛮人可趁之机啊。”
叶无晴愣了一下，实在没想到福王会把话说得这么直接。
不过转念一想，福王毕竟在邺城苦守了十五年，没点毅力还真的坚持不下来，如果他像其他人一样畏首畏尾，谨言慎行，肯定早就被蛮人给打败了，又怎么会有今天的成就？
而且看刚才那些百姓的微表情也不像是在撒谎，句句发自肺腑，有理有据，很难不令人信服。
这顿饭吃完以后，叶无晴心中的天平已经开始倒向福王这边。
但在是否抓捕金不换的问题上，她还是坚持己见：“殿下，我知道你有难处，可天道盟乃国之逆贼，所犯罪行皆不可饶恕，请殿下不要再替那金不换说话了，万一让旁人听了去，再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福王似乎有点喝醉了，耷拉着脑袋自嘲般哈哈大笑：“有什么不好办的？如今放眼整个大周，还有谁敢来邺城顶替本王的职位？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是叶指挥使你亲自上阵，也绝对没有这个能耐。
所以啊，本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父皇高不高兴那是他的事，与本王无关，本王只知道那金不换是条好汉，不会像某个姓何的娘娘腔一样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还请叶指挥使看在本王的面子上，给他一次活命的机会吧，若是鱼死网破，肯定又会造成许多无辜百姓伤亡，邺城本就人丁稀少，真的不能再死人了啊。”
叶无晴稍微有些动容，但还是没有退让：“请殿下放心，我会提前疏散周围居民，尽量避免无辜百姓伤亡，哪怕是豁出这条命，也不能再让金不换逍遥法外了。”
“敢问叶指挥使……”福王抬起头来，眼中阴霾一扫而空，“金不换非死不可吗？”
叶无晴微微一笑：“如果他愿意配合我们抓捕天道盟盟主，那我可以饶他一命。”
福王也笑了：“哎呀呀，叶指挥使，你既然在长安与金不换交过手，应该知道他的厉害，你凭什么如此自信能抓住他？”
叶无晴收敛了笑容，冷冷道：“若只有他一人在此，我自然抓不住，可他已经有孩子了，不是吗？”
“原来如此……”福王笑容依旧，只是看叶无晴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比起没想到叶无晴会这么心狠手辣，他似乎更加欣赏这种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沉默良久，他开始向叶无晴抛出橄榄枝：“既然叶指挥使执意要抓，那本王便全力配合你好了，容本王修书一封，定教他来王府自投罗网。”
“哦？！”叶无晴有些吃惊，心想你怎么翻脸比我还快，上一刻还想法设法替金不换说话，下一刻就准备帮我抓他了？
福王理直气壮地解释说：“叶指挥使不必多虑，当初若非走投无路，本王绝不会与天道盟接触，如今干掉金不换固然有些可惜，但只要有叶指挥使鼎力相助，本王还怕蛮人作甚？反倒是那萧太后，应该害怕本王与叶指挥使的强强联手才对。”
这番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可叶无晴毕竟是个官场老油条，瞬间就听出了其中暗藏的意思。
福王可以帮她抓住金不换，但前提是，她必须投入福王阵营。
不等她做出回答，福王又加注道：“马上要到年关了，以往这个时候，蛮人都会举兵南下，侵扰我边境居民。
依本王之见，不如物尽其用，让金不换替我们最后传递一次假情报，就说本王病重，城中守备空虚，等他带着蛮兵进入瓮城以后，我们再来个关门打狗。
蛮兵发觉被骗，定会第一时间把矛头转向金不换，拼尽全力与其厮杀，如此便能省下我们不少力气，事成之后嘛，这杀敌的功劳我们五五分账，不知叶指挥使意下如何？”
叶无晴颔首道：“如此甚好，只是殿下如何保证那金不换会乖乖听话？万一他一去不返怎么办？”
福王摆摆手，毫不在意道：“他的夫人和儿子都在城里住着，不怕他不回来，只是何副使那边你看……”
“放心，我会稳住他的。”叶无晴淡淡道。
抓捕金不换的功劳也好，埋伏蛮军的战果也罢，她一点都不在乎，哪怕全给福王都无所谓。
福王与何吟啸的恩怨，她也不想过多干涉，最多在中间和稀泥。
对她来说真正重要的，还是在除掉天道盟的同时，找机会接近福王这个强大的对手，顺便看看能不能替司马怜琴拉拢何吟啸。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太子与贾家必然败于姜河之手，皇上为了制衡朝局，必然会在众皇子中挑一个顺眼的出来，与禄王展开新一轮夺嫡之争。
毫无疑问，福王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不想办法尽快将其击败，司马怜琴迟早会输的一败涂地。
至于叶无晴为什么非要扶持司马怜琴这个花瓶，答案也很简单。
好闺蜜的关系先放在一旁不谈，其他皇子上位，叶无晴就一定有好日子过吗？
且不说她爹叶顶峰和大哥叶平生臭名昭着，人人得而诛之，她自己这些年也替皇帝杀了不少人，又跟驸马姜河纠缠不清，迟迟未能出嫁，名声早就败完了，只是百姓们碍于她的权势，不敢当面直言罢了。
如果说叶顶峰是周帝的传声筒，叶平生是周帝的皮条客，那叶无晴就是周帝的黑手套。
总而言之，他们都是周帝的心腹，并非新君的心腹。
周帝活着，叶家就没事，周帝一死，叶家绝对会迎来满门抄斩的结局。
唯一的破局办法，就是扶持一个比任何人都需要她的新君继位。
这个人，自然非司马怜琴莫属。
怀着这样的想法，叶无晴假惺惺地与福王达成了交易，随后独自坐上马车，回到了红衣卫分部。
放眼望去，只见校场内灯火通明，所有红衣卫严阵以待，目光灼灼，似乎早已做好了迎战金不换的准备。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何吟啸看见叶无晴下车，立马迎了上来抱拳行礼：“二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是不是现在就出发？”
“你先跟我过来。”
叶无晴十分严肃地把何吟啸叫到一边开始训话：“你告诉我，红衣卫成立的宗旨是什么?”
“为皇上分忧，为百姓服务。”何吟啸低着头说。
“你做到了吗？”
“我……”
事已至此，何吟啸大概明白了叶无晴在气恼什么，忍不住问道：“二姐，是不是福王跟你说了我弟弟的事？”
叶无晴点点头，反问道：“福王殿下可是叫了好多百姓帮忙作证，难道你想翻供不成？”
“唉——”何吟啸长叹一声，“我弟弟是家中独苗，父母一向视他如宝，我不得不按他们说的做，等到醒悟过来之时已经酿成大错，实在愧对邺城百姓。
错了就错了，我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无论二姐事后如何处置，我都不会有半句怨言。
不过一码归一码，我弟弟的死是咎由自取，与福王无关，他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很明显是想挑拨离间，二姐你可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啊！当务之急，应该尽快抓捕金不换才对。”
叶无晴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把自己和福王制定好的计划告诉了何吟啸，过程中，她特意省略了福王拉拢她的细节，只是单纯解释了暂时放过金不换的原因。
何吟啸听后满脸震惊：“二姐，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福王与金不换串通好了，真把蛮军放进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