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纸钱
有道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姜河现在才发现，柳烟雨也有缺点，而且每当缺点暴露的时候，她就会表现出一种既钉嘴铁舌，又委屈万分的面孔，仿佛在说：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别人谁嫌弃我都可以，唯独你姜二郎不行。”
姜河也很识趣地把话题转移到了别处，最后得知所谓的“恩公”确实存在。
但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在崖底建避难所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准备了，连解闷的小玩具都有，可偏偏没准备指南针。
似乎算准了柳烟雨的路痴属性，故意把她晾在这里两个月，直到姜河坠崖为止。
另外，“恩公”准备的粮食刚好在两人乘船离开的时候吃完，其他工具也基本寿终正寝。
包括那间年久失修的木屋，在柳烟雨把门板拆下来给姜河当担架以后，也轰然坍塌，完全不给人留后路。
如此精确的算命结果，让姜河严重怀疑对方可能是天上的哪位神仙转世。
同时，他又隐隐约约感到一丝莫名的失落，如果人的命运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那今后的几十年，岂不是都在照着剧本演戏？
“当然不是。”
柳烟雨边划船边说：“我们的命运已经改变了，如果恩公没有在崖底囤积粮食，我早就饿死了，又怎么会活到今天带你出去呢？”
“你还挺乐观，”姜河笑了笑，“万一他是在利用我们呢？”
“那也比死了强。”柳烟雨淡淡道。
姜河又试探道：“那他要是利用我们做坏事呢？比如我以后可能会变成一个坏蛋，害死很多很多的人。”
柳烟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公主殿下和无晴会一起阻止你的，当然，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听到这话，姜河彻底放弃了拉柳烟雨入伙的想法。
因为一将功成万骨枯，未来的日子里，无论他的“女帝养成计划”成功与否，都会死很多的人。
所以他不敢以什么“仁义君子”自居，只能当一个“大坏蛋”。
而柳烟雨恰恰相反，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正确的、有益的，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如此看来，两人终将形同陌路。
姜河心中暗自叹息，嘴上开始没话找话道：“你很了解公主殿下和叶无晴吗？万一她们比我还坏呢？”
柳烟雨语气认真道：“虽然我和她们交情不深，谈不上有多了解彼此，但我能看出来，她们在做一件我想做又不敢做的事，仅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断定，她们不是坏人。”
“为什么？”姜河疑惑不解。
柳烟雨微微一笑：“因为真正的坏人都藏得很深，让人看不透他想干什么。”
“……”姜河不敢再聊下去了，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这一闭眼，他瞬间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困意袭上心头，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船已靠岸。
柳烟雨用绳子把他牢牢固定在木质门板上，然后像马拉板车一样硬拖着他走进了岸上的村庄。
说实话，柳烟雨的力气并不大。
而姜河和门板加在一起，至少有两百多斤的重量。
以至于柳烟雨的肩膀，很快被牵着门板的两条麻绳，勒出了明显的血痕。
姜河十分愧疚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正在努力措辞之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闹声。
抬眼看去，只见村中的房屋多是木质的，一楼架空养猪羊，二楼门窗紧闭，家家户户都挂着辟邪用的狗牙、葫芦和桃木剑。
只有一座又矮又破的土房子建在角落，门口什么都没挂，屋内也没有亮灯，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几个中年大妈围坐在一棵大树下，盘着腿，磕着瓜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八卦，时不时还指一下那座土房子，似乎里面住了什么妖邪。
柳烟雨拖着姜河走到她们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人群便一哄而散。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柳烟雨问道。
姜河摇了摇身上唯一能动的头：“应该不是你的问题，我估计这村子最近出什么大事了，否则不会家家户户都挂着辟邪用的法宝。”
说完，他忽然想起了白天看见虫姨往这个方向飞的事情，不禁开始怀疑虫姨就住在村子里。
柳烟雨叹了口气，语气失落地说道：“看来我们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姜河用下巴指了一下那座土房子，轻声道：“去那户人家问问吧，既然门口没挂东西，说明他们家不信邪。”
柳烟雨点了点头，一言不发地拖着姜河走过去，行至中途，才猛然反应过来，扭头问道：
“万一邪祟就住在他们家怎么办？”
姜河不以为然地笑了：“如果确有其事，那村子里的其他百姓早就跑光了，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说闲话？
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那户人家在村里没什么威望，甚至屡受欺负，才会被当作引来邪祟的罪魁祸首指指点点。”
柳烟雨轻轻嗯了一声，随后不再犹豫，径直走向土房子。
正巧撞见一个相貌平平的矮妇人，边咳嗽边从屋里迎出来，手里还攥着一张纸，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当然，“相貌平平”只是姜河比较委婉的说法，专门用来形容那些颜值低、身材差的女人。
实际上，眼前的矮妇人丝毫不亚于“大周第一丑女”贾亭西，除了五官都长在该长的位置以外，再找不出其他优点。
“您好，打扰一下。”
柳烟雨解下勒在肩膀上的麻绳，三步并作两步凑到矮妇人面前，紧接着面不改色地说谎道：
“我们夫妻二人是雒阳的客商，前段时间来汴梁投奔亲戚，途中不幸被匪徒所劫，沦落至此，不知您能否行个方便，容我们借宿一宿？”
“咳咳咳咳……”
矮妇人咳得厉害，似乎患有很严重的肺病，一时无法回应柳烟雨的请求，只能用攥着黄纸的手捂住嘴巴，试图强行堵住咳嗽声。
柳烟雨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那张黄纸，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捂住口鼻说道：
“对不起，我们去别家问问。”
说完，拉起门板就跑，仿佛多停留一刻，就会死在这里。
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躺在门板上的姜河被颠簸得浑身剧痛，忍不住开口问道：“出什么事了？你能不能慢点？”
柳烟雨没有回答，只顾着闷头狂奔，直到跑出村子，她才停下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那张纸是……是死人的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