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甸勃固港外二十多里外，一条通体漆黑的海沧船正在巡航。
勃固港位置特殊，又有河道连通缅甸省府，所以被西海水师定为水师主要港口。
除了民用港口外，还专门划分了一块区域作为水师驻泊地。
如此重要的军事基地，自然会安排巡逻船只在周围巡逻，避免如同南海水师突袭一样的重大失误。
所以，水师主力自然是主配大型战船，这类战船装备的武器较多，就像个海上移动堡垒一样，火力强大。
但是守护基地母港，就需要一些吨位较小、速度快且机动灵活的战船，还需要一定武器，于是海沧船就成为明军军港巡逻船的最佳选择。
海沧船长约七丈五尺，宽约一丈八尺，舱深约8尺，板厚二寸五，舵杆高约二丈四尺，舵叶一丈三尺，排水量大约就是二百吨。
这样的排水量，在大明水师里自然不算大船，但海沧船配备的武器比较齐全，火器品种数量很多。
每艘船装载大佛郎机炮4门、碗口铳3个，重型鸟铳6杆、喷筒50个、烟罐80个、火砖50块、火箭50支。
配备的大炮用粗火药200斤，火铳用火药60斤、大小铁、铅弹丸200斤。
全船乘员五十三人，其中水手九人，其余皆为操弄火器的战士。
因为来自北方战争需要，因为原来仿制葡萄牙鸟铳破甲力不足，所以工部专门开发出大口径鸟铳，拥有更大的射程和威力。
这类武器不仅可以发射单个弹丸，也可以发射十余颗小型铅弹。
南海水师从南京获得这类火器后，经过测试直接替换了原本船上装备的鸟铳。
重型鸟铳使用中最大的麻烦就是笨重，不便搬运，发射也需要放下鸟铳前方的支架杵在地上。
而装备在战船上，所有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配备在船上最高处，可以四面射击欲抢船的敌人，可谓威力十足。
“总旗大人，西南海面出现一条快船，看似我水师的鸟船，只是.....”
战船在海上巡逻，船长当然不会时刻在外面。
这会儿，这条海沧船船长就躲在船舱里休息，听到手下一名小旗来报发现一条海船，马上就起身往我走，边走边问道：“只是什么？”
“勃固港没有外派鸟船，如果是我水师的船，那可能就是达贡那边出事了。”
那小旗谨慎的说道。
“看看再说，把人都叫出来，做好交战准备。”
总旗眼珠一转，马上下令道。
按照水师条例，遇到外部船只，全船都要处于战斗状态，做好开战准备，所以他第一时间下达了这个命令。
上了甲板，看到远方不断靠近的船只，总旗马上大喊道：“拦截，命令他们靠过来。”
其实，对方倒未必是冲自己来的，现在他们的位置就卡在前往勃固港的航道上。
海面宽阔是不假，可这里距离海岸已经很近，左右都有暗礁险滩，所以来往船只大多会选择走主航道进出勃固港，轻易不会涉险从别的航路上进入勃固。
很快，船头旗手打出旗语，让对方靠过来。
随着距离渐近，他们也看出来了，对方确实是水师的船，因为隐约可见船上水手装束，和他们一样，都是红色坎肩。
很快，两条船靠拢，总旗上了船头和对面交流起来。
虽然大家都曾经是南海水师的人，可水师那么大，也不可能都认识，更何况水师来自四省。
“什么，你们是随提督大人西巡的船队？”
很快，对方亮明身份，惊得总旗一愣，“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达贡那边出事儿了。”
“达贡，我们没去那里，那边出什么事儿了？”
对面的总旗也是好奇心泛滥，直接就在这里问起来。
“听说前两天有葡人船只遇险临时靠岸，水师要去检查，对方不肯，现在还不知道结果。”
总旗乐呵呵说道，“早就听说葡人在这边一向傲慢，居然敢对咱们大明也这样。”
“得嘞，葡人敢闹，揍他。
我就不和你们说了，还得先去港口，通知他们准备补给。”
对面船长马上说道。
大明这边一般按照船只大小和乘员人数，派出军官担任船长。
比如海沧船和小型鸟船，乘员少则二三十，多则五六十，所以都是以总旗充任船长，还分大副、二副之类身份。
大明这边就是小旗官担任这类军职，水师并没有自己的官职体系，都是照抄卫所军制。
当然，因为水师的特殊性，所以选择的是募兵营制，也就是设随征千总、随营千总、选锋把总、把总、总旗和小旗等职位。
下西洋的船队规模不小，要是直接靠岸，就光码头出储备的物资，还真应付不过来。
派出先导船知会一声，让他们有个准备，也是避免靠岸后补给的麻烦。
很快，两条船分开，鸟船继续向身后港口驶去。
看他们渐行渐远，总旗还在船头嘀咕道：“这么小的船都装了四门炮，还真是奢侈。”
对面的鸟船，比他座下海沧船小了近一半，可火力看上去丝毫不输他的战船。
水师战船的分类，自然让各级军官度向往登上大船，因为这也意味着军职的提升。
还有就是船上武器，谁不想自己手下多分发些火器，那东西太犀利。
先前报信的小旗这会儿也凑上来说道：“大人，小鸟船有什么好羡慕的，还是大鸟船才好，几十门炮呢。”
总旗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满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我也想啊，可那位置百户都不行，至少得是选锋把总好像。
玛德，我也想升上去，可没机会啊。
这边的海盗，听说早些年就被葡人给剿了，不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想立个军功都不能。’
“可惜，咱这船太小，上次看到葡人的船，又大炮又多，不然，直接劫了他的船，就说他们是海盗，弟兄们也能。”
小旗此时眼珠子乱转，开始出主意道。
“闭嘴，现在都进了水师了，以前那一套就别再说了，小心有命挣钱没命花钱。”
总旗一听，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依旧是低声吼道。
“是，老大，我知道错了。”
那小旗马上低声说道。
“你特么的少去赌钱，之前分的银子可不少，只要不乱花，足够这辈子衣食无忧了。”
总旗继续说道。
“是是是，老大，我知道了，以后不再说了。”
总旗瞪眼的杀伤力还是很大的，吓得小旗直缩脖子。
不得不承认，大明各省匆忙组建水师抗倭，吸收的人员是真的良莠不齐。
来自海边卫所的水手也就算了，可还招募了许多来自海商，甚至有一些直接就是投诚的，罪恶很少的海盗加入。
而俞大猷挑选水手时，自然也不会面面俱到，他更多还是要求有一定作战经验。
各省水师里，凡是有作战经验的士卒，基本上都选入了水师队伍里。
而这条巡逻船上的俩人，显然以前就是干海盗的，只不过投诚早。
“好好盯着。”
总旗说了声，自己背着手回船舱休息去了。
进了船舱，这总旗也思考起来，不过最后还是摇摇头。
就他这条船，船上的这点人手，就算真对夷人海船打主意也没办法，真干不过人家。
就算他们事先准备也不行，不管怎么看，都是妥妥的送人头。
除非，多找几船兄弟们一起干还差不多。
不过这也是不可能的，水师军纪森严，比那些卫所严厉太多了。
就在水师总旗思考怎么混军功升官的时候，在他们西南方向，达贡外海，大明水师庞大的船队正从这里经过。
船队中间，十余艘体型巨大的贡船破浪而来。
这些船上，自然都是船队的主官和这次邀请到的西洋诸国客人，以及他们携带的各种贡品。
“志辅，到勃固还要多久？”
殷正茂算是文官里面身体好的了，可经过一年多远航，此时满脸也尽是疲态。
虽然就是在船上吃了睡，睡了吃，可依旧感觉精神疲倦，只想着早点上岸，找个地方睡一觉。
“殷大人，应该还有两天时间吧，如果大人实在需要上岸休息，也可以马上北转，船队可以先在达贡休整一日。”
俞大猷在殷正茂身边说道。
“算了，还是先去勃固休整三日，再继续回返。
想来，那些使者也应该有这样的要求吧。”
如果不是担着这个主使的身份，殷正茂是真想直接在缅甸上岸，走陆路会大明了。
这船上的生活，他是过够了，实在不想再过了。
当然，不能说休息三日是他需要的，而是作为大明使团的正使，在为各国使团考虑。
这次出使各国，和郑和出访时相比，局势确实变化很大。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过去大家其实都比较封闭，只有少量海商相互来往。
所以，强大的大明水师出现在他们家门口的时候，震撼无以复加。
但是现在嘛，虽然再也没见到当初那样庞大的船队，但是随着葡萄牙商船往来的频繁，对于外界也不再完全无知，最起码在葡萄牙人的熏陶下，对地理有了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国王跟着大明使团的船队过去，当然是不会了。
也不怕不在国内，会有权臣趁机作乱。
所以，各国都派出王子或者重臣作为使团正使，随殷正茂使团返回大明，向大明皇帝恭贺新婚和上贡。
应该说，这次出访的目的还是很圆满的达成了。
而且，船队里现在塞满了各国特产，他们带出去的大明货物换回来的。
在印度和锡兰山国，交易了象牙和宝石、香料，而在中东阿拉伯沿岸，交易到大量黄金和白银，在非洲则是犀牛角、宝石和黄金为主。
交换到的红宝石、蓝宝石、石英猫眼、金绿宝石等，是真的让殷正茂大开眼界。
实际上，俞大猷对这些宝石并不十分看重，或许是在缅甸宝库里见多了的缘故。
此时世界上最主要的宝石产地，缅甸已经落入大明之手，剩下的也就是暹罗、锡兰山国和非洲。
至于后世也以宝石出名的巴西，现在欧洲人都还没有彻底占领那里，自然无从开发那里的矿藏。
“其实，锡兰山国倒是有些可惜了。”
俞大猷忽然对殷正茂说道。
殷正茂没有答话，他其实也能感受到，所谓的锡兰山国，貌似已经被葡萄牙人完全控制。
当然，一个小小岛国，大明并不看在眼里。
可是在那里，他们和当地人交易中能感受到，当地宝石出产之丰富，甚至超过缅甸。
锡兰山国，就是那个在郑和船队下西洋时，胆敢和他们交战的国家，然后被郑和击败，俘虏国王带回大明进行处决。
只不过此时的锡兰山国虽然看似还存在，但是早就被葡萄牙人进行殖民统治，虽然僧伽罗人有进行反抗，但面对拥有先进火器的葡萄牙殖民者，他们的反抗完全就是软弱无力的。
沉默好一会儿，殷正茂终于还是开口说道：“锡兰山国情形我也看在眼里，可那又如何，距离我大明实在太远了。
志辅，你劝告你，最好此事就此打住，那里可不是吕宋。
即便如今我大明已经占领缅甸，说起来两地距离似乎也不是很远。
但在吕宋，我大明本就已经与西夷为敌，若是在锡兰山国再和葡人交恶，魏广德主张开海贸的决策，怕是就是受到影响。
得不偿失啊，慎记，慎记。”
自从率兵征战吕宋、旧港和缅甸后，俞大猷年迈的身躯似乎又重新爆发出活力，想要继续为大明开疆拓土。
这次抵达锡兰山国，他们就发现当地有大量葡萄牙人活动的踪迹，许多建筑也颇有壕镜风格，于是就有了猜测。
经过查探才确认，和他们交流的所谓锡兰山国其实就是葡萄牙人扶持起来的傀儡政权。
可那又如何，这并不在他们的权责范围内。
进行贸易和外交事务，他们就算完成了在这里的任务，可以离开了。
不过，殷正茂还是注意到，俞大猷派人悄悄测绘了锡兰山国沿海地区的地图。
想到吕宋和旧港，殷正茂自然明白俞大猷的小心思。
今日说起，自然就提醒一句。
其他的，俞大猷可以不在乎，可殷正茂点出此举可能让大明同时得罪西班牙和葡萄牙，那俞大猷就不得不多考虑一下了。
现在可以跨洲际贸易的，除了传统的阿拉伯商人，也就是这两国，至于英国和荷兰，都还没有兴起。
若是失去这两个贸易伙伴，大明海贸受到的影响肯定不会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