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楚陶然紧接着问。
“医生是说等你去，再和你细致地讨论一下，如果停药，关键还要看依依能不能稳定，而她……要是你都没有办法，那这世上可能就没人有办法了……”
楚陶然点点头，显得平静，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江依依有事。
“没事，我尽快联系一下顾医生，他对依依的情况比较了解。”
“那也好，这方面的专业医生一定有更好建议……”
之后楚陶然真去给顾赋之打电话了，在江依依洗澡的时候，就从她通讯录里找出了顾赋之，下一秒就拨了过去。
“哎呀，你有完没完？这才多久？一天半还是两天？楚大画家能时隔六年杀回来，你还怕这三天两头的？”
“是我。”
顾赋之话音一顿，顿时有种整个职业生涯都砸稀碎的感觉，拿下来看看手机屏幕，这确确实实是江依依的手机号码，他只好咳了咳，换了正经腔道：“你好。”
“你好。”楚陶然应得自然，紧接着就开门见山说，“她怀孕了。”
顾赋之惊愕了半天，问了句没头没脑的：“你的？”
楚陶然也顿了顿，尽可能客气地反问了一句：“不然呢？”
“既然是你的，请问你是要找我做什么心理咨询？”顾赋之乐得直笑，“疏解初为人父的忐忑不安吗？”
楚陶然揉了揉眉心，有那么一丝觉得，顾赋之之所以能做江依依这几年的主治医生，恐怕就是因为他这极没医德的幽默感。
“我是向你咨询，她妊娠期间，需不需要停服抗抑郁药物。”
顾赋之好半天没声音，半晌之后倒抽了一口气：“她怀孕了？！”
楚陶然皱了眉。
“她怀孕了！”顾赋之那边噼里啪啦，响了一阵才停下来，陡然又安静得出奇，“你竟然还这么镇定，你不知道重度抑郁要尽可能避免怀孕吗？你是太把抑郁症当儿戏了，还是太把江依依当儿戏了？”
楚陶然一下攥紧了手。
“她呢？”顾赋之那里有了急促的翻页声，“她情绪怎么样？现在在干什么？”
“在洗澡。”
“不，楚先生，我现在郑重建议你不要让她有孤身一人的机会，如果需要，请做好联系专业陪护人员的准备。”顾赋之查完时间，继续道，“你们现在在哪儿？尽快带她来我这里一趟，我给她重新做份心理评估，孕妇的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至关重要，能不能用药在结果出来前不好妄下结论，理论上是能不用就不用，但情况不乐观的话，也只能介入药物治疗，药量我再根据情况斟酌……”
“我觉得她似乎还好，很高兴……”
“重度抑郁的人，表情是不可信的。”顾赋之嘱咐道，“如果她提及任何关于宝宝未来的事情，给她一些正面且积极的回应，不要忽视她的任何听上去很像玩笑的话，那里面可能就是抑郁里的真实恐慌和紧张……还有，如果她对自己的抑郁病情有负面评价和情绪，出现一些‘自暴自弃’‘厌世’‘冷漠’‘毫无信心’，哪怕仅仅是有些无精打采和精神恹恹，你都不要忽视，因为自己的病情对宝宝产生愧疚情绪，去年有个病人突然崩溃下把织毛衣的金属棒针刺进了自己腹部，你千万注意……”
楚陶然嚯地拉开了玻璃门，江依依才披上干发巾，惊得浑身一震，回头看过去时，楚陶然拿着手机，脸上满是冻结。
“谁的电话？你的脸色怎么那么差？”江依依偏了偏头，拿着身体乳的手一动不动了，空气里弥漫着沐浴后的果木清香。
她的口味停留甘甜上，嗅觉也仍是喜欢稚嫩而纯净的，不用心智的地方，就暴露出她本真的孩子气来。
楚陶然倏忽呼出一口气，直接把电话挂了，目光落在她卡通睡衣覆盖的小腹上。
江依依拿下毛巾，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楚陶然不自觉把手机放在腰后挡住，激烈心跳始终停不下来。
“怎么了？”江依依走过来，去拿自己的手机，楚陶然让了让，没给她。
“我的手机。”江依依认真了脸色，“给我！”
楚陶然动动唇，·哑着声音说：“没事。”
江依依还在够，有点着急了，踩在他拖鞋上叫道：“你给我！是谁趁我不在欺负你了？！”
楚陶然不答，只把她抱出浴室，用浴巾将她整个人都裹扎起来，偏要这样固执地护着她。之后像往常一样拿起了吹风机，他把江依依嘟囔的不满都吹模糊了。
“你给我嘛，谁呀？不是范蔚晗吧？”
“不是。”
江依依戳了戳楚陶然的小腹，楚陶然站在面前，江依依盘腿坐在小沙发上，脑袋只抵到他心门，问：“那是谁？我爸骂你了？”
楚陶然捉了她的手，把取暖器的温度调高了一些，手里又捻动着她的头发细细吹拂，只说：“明天就回D市。”
“啊？这么着急？”江依依挣开手，环在了他腰上，仰脸问，“工作室有事了吗？”面颊还染着浴室热气蒸腾出来的粉嫩。
楚陶然捏捏她的脸，手感还没有她学生时健康软糯，清瘦得一下就碰到了颧骨，眉头不禁皱了一下。
就像回到他归国后才相遇的那段时间，身上消瘦，眼里的光亮也总是勉强。
“去顾赋之那里。”
江依依不说话了，低头把脸埋在他衬衫上，耳边只听得到呼呼响起的吹风机声音，渐渐感到了茫然。
以前可以没心没肺地浑说抑郁症是她自己的事，怎么也碍不着别人，也不要别人多管闲事。
但如今这病况，就横亘在一个小生命面前。
楚陶然拍拍她的背脊，捏了捏她的肩膀：“别怕，我都陪着你。”
江依依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不好，应该事先就多与顾赋之交流一些，如果早知道会让你辛苦，我……”
“我是很清楚的。”江依依忽然清亮笑了一声，任由楚陶然在热风里轻柔拨弄她的头发，带着莫名的得意口吻，“顾赋之以前怕我堕落乱来，曾经提醒过我。”
“那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