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昨天两人哪根筋不对，夏帆和江依依突然做了个诡异的约定，决定除夕各人在各人的套房里，不要相互理睬，过个最诡异的新年。
然而邻近夜色，两人还是打破了约定，夏帆不太放心，江依依的情绪不稳定，他还是出现在了江依依的套房里和她守岁。
其间，江依依出去打了一个电话。
夏帆知道是要打给谁，整整一天，江依依恨不得眼睛就长在手机上，任何动态瞬间查阅，等一个人的联系，等得明明白白。
江依依这个电话打了许久，很久没看她回来，夏帆从餐桌上起身去寻，转角就看到落地窗前兀自亮着的屏幕灯光，江依依坐在地上，背影缩得小小的。
她似乎已经结束通话了。
“江依依！”夏帆叫了一声，空气太沉闷，他不得不大了声音。
江依依一惊，背影抖了一下，猝然转过脸来。
夏帆脸上的温度慢慢退去了，盯着江依依脸上的水光，抿紧了嘴唇。
“怎么哭了？”夏帆一字一句地问。
窗外的霓虹变幻出了除夕风格，热烈喜庆的红浓烈到涌入了房间，映照得两人脸庞，都是一片嫣红。一个礼花绽开，两个礼花绽开，三个礼花绽开……光芒璀璨里蒸煮出万千的变化，莫测的形状在天际重叠又交错，漆黑的天空，在这一刻，缀满了粉翠朱华，梦幻得仿佛不切实际，飘忽得逼近了幻想。
斑斓的颜色，在落地窗里变幻出锦绣轮廓，江依依有些迷茫的大眼睛，也倒映着绚丽的天幕。
但夏帆只看到了她脸上的泪痕。
“说话，为什么哭了？”
江依依努力地笑笑，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呐呐说：“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楚陶然的每一个字，都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着。
“夏帆，对不起。”她说，“我不能和你把年过完了。”
“回去找楚陶然？”
“不是。”江依依低头，手指在地毯上戳来戳去，自嘲的笑意爬上了嘴角，“我要回家了。”
夏帆神色一变，他终于觉察出更严肃的不对劲了，江依依身上，笼罩着密不透风的哀伤。
有事发生了，有很不好的事发生了。
夏帆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江依依，他带着压抑的盛怒，冷冷说：“告诉我。”
“算了，没必要多一个糟心的人。”江依依从地上站起来，躲开夏帆的影子，在他的影子下面，江依依有种随时会缴械躲藏的倾向，夏帆给她的庇护太多了。
抬手，夏帆拦住她的去路，对视上江依依顽固的视线，一用力，夏帆把江依依按在了落地窗上，她的背后，就是举国欢庆的除夕图景，窗外的光彩尽数洒在夏帆精致的五官上，唇峰冷厉，沉重的目光裹挟巨大的力量，一点一点灌注在江依依的身上，两人相距咫尺，却好像隔着整个天涯。
江依依在姿势变化里有一瞬的迷离，理智卷土重来的瞬间就抵在了夏帆的肩上，她回瞪：“你说过不逼我讲的，你说过你不会多问的……”
“我只是没问，但没说过这样的话。”他沉沉开口。
江依依咬着唇不答话。
“江依依，你这个人太会得寸进尺了。”夏帆自己都是在不知不觉里，对江依依极尽了宽容，他说过，江依依有着让人不知不觉放下防备的能力，今天却意识到，她还有着让人不知不觉全心包容的能力。
虽然和她是朋友，但站在异性的立场，江依依有着让人沦陷的力量。
他很喜欢江依依，然而是出于至交好友的喜欢和欣赏。
夏帆的心里已经早早地住进了另一个人，这个人，谁也撼动不了。
“那就好聚好散吧，我这个人就是如此差劲。”江依依用力推他。
夏帆静静看着她，在她的蛮力下不动如山，缓缓逼近了一寸，说：“楚陶然也不知道吧？”
江依依停下来了，眼神危险地盯着夏帆。
“不要逼我去通知他，让他也动手探索一下。”
“那你就通知他去吧。”江依依神色沉稳。
谈判话术，她用得熟练。
心里却在惴惴地不安，不能让楚陶然知道……不能……
她一点微茫的希望，就是维护她在楚陶然心中最后的一丝得体。
如果楚陶然给她动人的倾心，她只希望这片真心，来自平等的爱，而不是道德绑架里的垂怜。
“好。”夏帆果然松开了她。
夏帆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击了几下就把手机举在了耳边，目光一瞬不瞬钉在江依依身上，锋利如刀。
江依依攥紧了手，不可能，他不可能有楚陶然的联系方式，但要是夏帆偶然看过她手机上的来电界面，记下来了也说不定……
两人离得很近，夏帆熄下去的屏幕突然亮起。
江依依的眼睛紧张地睁大了。
“喂？”
她立刻抢过去挂断了，就是楚陶然本人。
夏帆本就没有握很紧，就是在等着江依依服软，也不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抱臂站在原地，平淡地重申：“和我说实话。”
指甲在夏帆的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江依依低垂着眼睛。
“我有的是时间。”夏帆往她身上加稻草，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总要加着加着，才知是极限的那根。
泪水忽然出现在了江依依的脸上，夏帆眼睛里一道盛怒的暗芒。
泪水滑落，转瞬即逝，江依依的脸在光影里微妙地变化着，好像从没有流过泪，又像早已流尽了泪水。
漂亮的五官里，透出无声的绝望。
狠狠磨着夏帆的底线，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江依依掉眼泪。
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从没有过，也永远不会和泪水有关的样子，这样的人，一哭起来，才是结结实实地悲怆到了骨子里。
你不能哭，我不允许你哭。
那个人，也不允许。
“告诉我是谁，是谁惹你哭了，我必定……”
江依依咧嘴森然一笑，像个断线的木偶，麻木而空洞地拼凑僵死的表情。
“我爸出轨了，有个私生子，三个小时前，被我妈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