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感冒，问题不大。”既然被他看到自己课上睡觉了，只能实话实说，总比被认为故意不听讲好些。
鼻音浓重，江依依自己皱了皱眉。
“感冒也不能当儿戏，你快去院里批个假条，下次带给我就行，课别上了，回去休息。”汤小柏一本正经道。
“太麻烦了，还剩半节课了，下午我有院里的课，去那儿再顺路请假。”
“不行，回去休息，假条让同学帮忙申请一下也行，关键是你不要硬撑。”汤小柏坚持。
江依依太阳穴直跳，心里涌起一阵烦躁：“我走了，你算我缺勤扣平时分怎么办？”
汤小柏沉默，好半天才开口：“你身体不适，是特殊情况，不会扣你平时分的。”
江依依布满浅浅血丝的眼睛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说：“去年你也是这么说的。”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连刚刚坚持的气势也弱了许多，艰难道：“今年不会了。”
“今年我也不会了。”江依依淡淡道。
接下来的半节课，她趴在桌子上时而清醒时而昏睡，邵思琪用课本给她挡住，她自己又干脆利落地把书撂下去，自我放弃，自我抛弃。
“你疯啦？这学期还想60啊？”
“60就60吧，我就要给他找不痛快。”江依依学她翻了个白眼，换了个趴伏的姿势。
邵思琪看不下去，再次用书给她挡了起来。
江依依还要抵抗。
“你他妈这么明目张胆，我坐你旁边也跟着水深火热！”
“……”江依依翻了个更完整的白眼，还没翻完，就真的睡了过去。
邵思琪却觉得奇怪，汤小柏明明上半节课还好好的，怎么到了下半节课就错漏百出了呢？板书时提笔忘字，说话时频频口误，好几次讲到了下面的内容，PPT却没有同步切换……
她奇怪地看了看汤小柏站在讲台上的纤细身影，觉得这会儿他的脸色尤为苍白。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邵思琪硬把江依依拖回了宿舍。
“上去躺好，待会儿给你带吃的！”邵思琪把江依依的双肩包挂在椅背上，指了指她的床。
她乖乖换了衣服爬上床，等到邵思琪将要出去上课时，探出一颗乱蓬蓬的头：“经过校医院的时候，给我带瓶止咳糖浆行吗？”
“止咳糖浆？你又不咳嗽。”
“待会儿就会咳了，我每次感冒必然伴随一场声势浩大的咳嗽。”她嗡嗡嗡地说话，脑袋无力地搁在床沿，“把肺咳出来的那种。”
“好。”邵思琪点头，“回头想吃什么再给我发消息。”
“姐妹。”
“还有什么事？”
“老子爱你。”
邵思琪狠狠摔上了门。
当天晚上，果不其然，江依依咳得死去活来，每咳完一阵，声音便哑上一分。
她扯着难听的嗓音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哀嚎：“完了完了，根据经验，照这咳法，我明天肯定会肚子疼！”
“肚子怎么会疼？是肠胃不舒服吗？”李婧雯不解地问。
江依依摸着肚子，委屈道：“是肚子上的肌肉疼。”每次咳嗽，腹上肌肉便是一阵紧绷用力。
“你消停一些，不就感个冒吗？嚎得跟生孩子似的。”邵思琪很鄙视她的行为，“况且你根本没有肌肉。”
“不行，我得嚎。”江依依难过地抱紧床上的独角兽，“其实，我是林黛玉那种人，特别娇弱。”
邵思琪冷哼了一声：“林黛玉听了，呕血焚诗。”
————
周二下午，江依依在图书馆借书。
在第五借阅室来来回回绕了几圈，索然无味，其中主要是各国文学，名着众多，却难以激发起江依依把这本书抽出来，为它跑下三楼去办借阅手续的兴趣。
她蹲下去系鞋带，不经意余光扫过，书架最底层，一本牛皮纸样的小书夹在了角落，窄窄扁扁夹在金属书架与另一本书之间，书名藏在阴影里。
她出食指，按着书脊上方，抽出一个角。
《蒙马特遗书》，邱妙津。
这本书似乎原本还有一层封面，但现在只剩下粗糙的黄色内封了。
不知道是被“蒙马特”三字的神秘吸引，还是被“遗书”二字的冲击震撼，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借阅手续出了图书馆。
拾级而下，C大图书馆设计得秀气，层层楼梯与花圃相间，江依依踩着影子穿行而下。
“蒙马特是法国巴黎的一个区。”一个干净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朵。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默念这个名字，转身看过去，汤小柏的细弱身影就立在比她高出两三台阶的地方。
“跟你那希腊神话有关系吗？”江依依问道。
汤小柏沉默了一瞬，说：“你身体怎么样了？”
“差不多好了。”话一说完，话音走调，一阵咳嗽突如其来。
江依依涨红了脸，咳了好一会儿，汤小柏往下走几步，抬手像是要帮着拍拍她的背，又自知不合适地把手放下了。
“听学生说，鼓渝的一楼食堂，有冰糖雪梨。”汤小柏说。
“哦，我知道了，下次试试，谢谢老师！”江依依拽拽背带，“那我就先走了！”不等汤小柏说话，她便火速冲向图书馆的校车站台。
汤小柏看着她的背影，颓然地笑笑，看来又不是一个解释的好时机，他转身走入图书馆。
二楼刚走到一半，汤小白又折回一楼大厅。
在大厅右侧的计算机前，他打开图书馆的检索系统，在输入框里输入了“蒙马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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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江依依考完了计算机二级，备考期间没怎么关心校会部门里的事情，便决定先去自习室找焦客。
一路步行，今天周末，她正按照焦客严谨而自律的日程规划，来猜测勤奋好学的焦客会在行知楼的哪个教室自习。
202！就知道他不会爬太多层！
刚准备推门而入，江依依就透过门上的玻璃，一眼看见了焦客身旁的人。顿时踌躇起来，一时不知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进去。
与彭彭同窗一年，别人看不出，江依依却能一眼发现她今天在打扮上，花了多少心思。
彭彭活泼好动，平时的穿着大多以中性为主，怎么宽松舒适怎么来，她本有些婴儿肥，宽松的衣服倒也适合她。然而今天，她破天荒地穿了条连衣裙，头发被精心编成复杂婉约的发式，江依依第一次见到淑女版的彭彭。
那俩人坐在第一排，站在前门的江依依刚好可以看到桌子下方彭彭的裙摆，上面缀满了可爱的草莓图案，想必正如此时彭彭悸动而甜美的心情。
看她轻轻把碎发绾到耳后，偏过头对焦客嫣然一笑，江依依突然一个寒颤哆嗦到心里，脑子里强硬地出现了彭彭徒手开凤梨的残暴画面。
她哆嗦哆嗦着就想走，那两人正准备收拾东西离开，江依依的目光猝然与焦客相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