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大家别激动，我来说句公道话！”
爱丽丝的大喊，总算暂时制止住了所有人跟艾格妮丝的争吵。
不过，大家看着她的目光都有些嘲讽。
艾格妮丝是她亲妹妹，她这时候站出来要说“公道话”，不用问也是想要为妹妹说好话。
不过，因为苏菲姐妹和她交情都不错，所以这下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等着看她怎么为妹妹说情。
至于特蕾莎，她虽然现在很生气，但总要给爱丽丝一点面子，所以也没有反驳，只是好奇地看着爱丽丝，“好，你说吧。”
爱丽丝连忙从自己原本冷眼旁观的位置，跑到了众人身边，接着她首先对特蕾莎提裙行礼，为妹妹道歉。“皇后陛下……非常抱歉，艾格妮丝一时任性，以至于冒犯了陛下。不过，她也只是发泄一下小脾气而已，绝对没有对陛下不利的心思，他们刚才交手的时候我一直在场，我可以作证，艾格妮丝是手下留情了的……”
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特蕾莎，“至于刚才那些话，那只是因为艾格妮丝从小野惯了，不懂礼数，在言语上有些冒失，也请您不要太介意……”
“哼……”特蕾莎撇了撇嘴，一脸的不服气，“她要真是12岁也就罢了，都这么多年了，难道还能不懂礼数吗？前世不是挺懂的吗，怎么突然就不懂了？”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经过爱丽丝打圆场，她的面色毕竟缓和了不少——毕竟，她脾气确实很好。
因为她也就是11岁的年纪，所以这下看起来更加是奶凶奶凶的样子，要不是现在气氛紧张，爱丽丝怕是要忍俊不禁了。
爱丽丝继续耐着性子为妹妹辩解，“以前那些事大家都心里有数，艾格妮丝心里有点怨气也可以理解啦，况且，她今天这样揍了陛下，我看得出来她是有点心虚后悔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我跟您保证，以后她绝对不会再这样以下犯上了。”
在用哄小孩儿的力气来安抚特蕾莎之后，她又微微抬起头来，用目光巡视了一圈其他的少女们，然后又低下头来，温柔地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艾格妮丝今天做得很不对，我身为姐姐也倍感惭愧，是我没有及时制止她，以至于让陛下受了这么重的伤害，您放心吧，我已经狠狠地责备过她了，以后也绝对会以此为戒。如果您还不解气的话，也可以把我一起责罚了吧……我心甘情愿为自己的失职而接受惩罚。”
说到这里，她又话锋一转，用一种可怜兮兮的语气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我请您千万要收回成命，不要把艾格妮丝赶走。她过去一直效忠于陛下和您就不必提了，这一世她还要千里迢迢赶过来看望陛下和您，这份忠诚，难道不值得被认可吗？陛下刚才的表现您也看到了，他明显没有生她的气，您现在固然可以把她赶走，但万一……万一陛下以后要是知道了一切经过，然后又知道您气头上把她赶走了，他会怎么想？就算陛下一直不想起来，难道大家相处那么多年的情分您又忘记了吗？您不能因为仅仅一次犯错，就让那么多年的同伴永远不得再见啊！”
最后两句话她说得极其哀婉，这其实不仅仅是在劝特蕾莎，更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没错，她要勾起她们“唇亡齿寒”的危机感。
如果特蕾莎她能够一句话把艾格妮丝赶走，那我呢？
每个人都会这么想。
果然，她这番话一说完，苏菲姐妹的脸色也变了。
没错，她们确实对艾格妮丝动手很生气，刚才也一直在冷嘲热讽，但是这不代表她们真的恨上了艾格妮丝，更不代表她们就想要看见特蕾莎把她赶走。
她们和特蕾莎本来就是新仇旧恨，现在都只是勉强相安无事而已；而艾格妮丝前世和特蕾莎相处得还算“融洽”，如果特蕾莎连艾格妮丝都容不下，那以后又怎么容得下自己？怕是一样会借着机会赶走——而且这种机会永远是不缺的。
至于夏奈尔，她的心思更加单纯一些，她本来也不太计较个人得失，所以明明自己这一世损失如此之大还是默默忍受了，配合了特蕾莎的演戏。但是她不愿意陛下蒙受“损失”，而且她当然还记得上一世自己和艾格妮丝的交情，自然不愿意艾格妮丝小姐就这么被赶走。
于是，在悄然之间，一种不约而同的默契顿时达成。
苏菲率先发难了。
“特蕾莎，虽然艾格妮丝确实有错，但事情别做太绝了。就因为一次口角，你就要把人赶走，你的皇后风范哪儿去了？我觉得完全没到那个份上，只要艾格妮丝认识到错误以后别再犯就行了。再说了，不就是揍他一顿吗？揍得好，我早就揍过了，他现在又不是皇帝，没有什么不可侵犯的道理。”
还没有等特蕾莎反驳，夏奈尔立刻就点了点头，附和了苏菲的话，“我也觉得您的处罚太严厉了，皇后陛下……大家有话可以好好说嘛。”
“就怕有人根本不想好好说话，故意借机发威呢。”和特蕾莎关系最差的玛丽亚，当然不会放过这个踩一脚的好机会，她马上阴阳了起来，“好不容易抢到了位置，巴不得把大家都赶跑，这样她就高枕无忧啦……”
玛丽亚的话，成功地再度勾起了特蕾莎的怒火。
“我真要赶人那首先也是要让你滚蛋！别在这儿煽风点火了。明明是艾格妮丝自己犯错，我都说了既往不咎了她还要不依不饶，你们刚才没看到吗，她都是什么态度？难道我还要忍着吗？”
“态度问题可以谈，但你赶人就是不对，大家都认识这么多年了，哪有你这样一上来就喊着绝交的。”苏菲还是寸步不让，“总之，我觉得大家还是各退一步，艾格妮丝认个错，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吧——”
特蕾莎突然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在悄然之间，原本4:1讨伐艾格妮丝的场面，因为爱丽丝的介入和煽动，莫名其妙又变成了5:1针对特蕾莎，这下又轮到她跟吞了苍蝇一样难受了。
而且，她刚才那番话，虽然是气头上说的，但要说没有一点“干脆就此机会把她赶跑吧”的想法，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没想到，她才稍稍露出了一点这样的苗头，就转眼间成为了众矢之的，连刚才殿下被打都不心疼了。
哼，一个个都是自私自利，早晚把你们都收拾了。她忍不住在心里说气话。
不过话是这么说，她倒是也没想到真把五个人全部赶跑，不然这一世似乎还真有点寂寞了，她也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组织的乐队，才没几天眼见又要散伙了。
于是，在无形的压力之下，她收敛了一下情绪，然后板起了脸来。
“既然你这么说，那也得她道歉才行吧？”
虽然她态度还是很严厉，但是话里的意思就是顺着台阶下了。
于是，大家都松了口气，然后把目光又都移动到了艾格妮丝身上。
艾格妮丝知道，这是大家暗示自己道个歉，把这个事糊弄过去算了。
姐姐刚才的维护，她都看在眼里，心中也充满了感激之情。
而且，她毕竟刚才重重殴打了陛下，在这里道个歉也算是人之常情。
只是，要她对特蕾莎道歉，还是有点难受的，有点伤自尊了。
上辈子对她毕恭毕敬也就罢了，毕竟自己抢了她太多东西，这辈子我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就好像要亏欠了你这么多一样？
她心里满是不服。
“我可以道歉，但是我想对陛下当面道歉，这样才有诚意一些。”于是，她冷冷地说。
“这可不行。”爱丽丝立刻打断了妹妹的话，“艾格妮丝，刚才你对特蕾莎也口出不逊，至少也该表达一下歉意吧？别让旁人觉得咱们家家教有问题了……”
爱丽丝也不是想要故意委屈妹妹，她只是觉得今天妹妹都把人得罪到这个份上了，口头上道个歉也没什么，至少让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以后也不至于有什么芥蒂。
然而，她却没有料到，她的要求，反而暗暗地触发了艾格妮丝心中的应激反应。
拳头在裙琚之间悄悄地握紧，艾格妮丝只感觉浑身难受。
上一世的委屈，和这一世觉醒之前的无忧无虑，交织在了一起，让她刹那间生出了一股绝望感。
难道这辈子我也要这么忍气吞声过下去吗？再来个几十年？
不……不要，绝对不要！
不过，虽然她在心里不断呐喊，但是她握紧的拳头却还是慢慢松开了，因为她面对着姐姐的眼睛。
她今天已经给姐姐惹了很多麻烦的，不能再任性了。
而且她也懂得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今天至少要给姐姐一个面子，以后怎样以后再说。
“好了，我知道了。”
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面无表情地转向了特蕾莎。“皇后陛下，我为我刚才的言语冒犯而道歉……请您不要介意，我绝无对您不敬的意思。”
这个道歉显然也没有什么诚意，不过特蕾莎也不强求，只要艾格妮丝服个软，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她也不打算再吵架了——毕竟现在的情况，继续吵下去她是逆风局。
“好了，既然你知道错那就没事了。”于是，她温和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份道歉，“我其实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以后再伤害殿下……艾格妮丝，我过去容忍了你，以后也可以，但唯独这一条是不能忍受的，我希望你能够知道分寸。”
她的话通情达理，充满了“大妇”的气度，可是艾格妮丝听起来却越发不是滋味。只是，为了不让姐姐为难，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承受了。
“我带她去跟陛下道歉！”爱丽丝看出了妹妹的不爽，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立刻拉住了艾格妮丝的手，带着她走出房间。
她们来到走廊，然后向着皇子的方向走去。
“妹妹，别伤心，今天这事儿你确实做得有点过分，道个歉也没什么，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等到走远了之后，爱丽丝连忙小声安慰妹妹，“你放心，这一世咱们既没有破产危机也没有个人污点，等回到了法国，我们姐妹同心，也不用怕她能把我们怎么样……到时候陛下更听谁的还不好说呢。”
然而，回应她的，是艾格妮丝坚定的眼神。
她好像在刚才的“低头”当中，觉悟到了什么。
“姐姐，宫廷你呆了那么多年，还是如此乐此不疲吗？”
这个问题让爱丽丝一愣。
“我怎么会累呢？有陛下在，还有数不清的权势财富，还有夏露……我的人生可以很完美。”接着，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可是，我会累，而且已经累了。”艾格妮丝凄然地叹了口气，“无论我们怎么做，皇后就是皇后，我不想再重新体验一遍了。”
“那你刚才不是舍不得陛下吗？”爱丽丝大为惊讶。
她其实不怎么在乎妹妹到底是留下还是走，反正这不影响她们之间的姐妹感情。
“你要是想要走，刚才直接说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还是恋恋不舍的样子？”
“留恋陛下，和留恋那个金丝雀般的生活，是两回事吧？我真心爱过陛下的，不是因为他是陛下，而是因为他是他。”艾格妮丝回答。
这个直白的回复，让爱丽丝一时不知道如何接口。
“可是……陛下就是陛下啊？”最后，她茫然地反问。
“那至少先试一试吧……”艾格妮丝轻轻叹了口气，“我会试图让他回想起一些事的，当然，如果没想起来又爱上我那就更好了。然后，我就告诉他，如果他愿意跟我走，我就带他去纵横四海，见识世界上每个天涯海角的风光；如果他非要对皇位念念不忘……那我就一个人去见识那些。”
刚才对特蕾莎的低头，虽然是势所必然，但是却也终于敲醒了艾格妮丝的头，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内心一角。
她的爱意倾注在了陛下和孩子身上，但是她的心，却终究属于被广阔海洋包裹着的整个世界，她已经过腻了隐居皇妃的富贵生活，现在她想要看看一直想看的世界了。
“那你儿子怎么办？不要了吗？别忘了他是莱希施泰特公爵，有着无比光辉的前途，难道你愿意看着这一切化为泡影？你不是最爱他的吗？”爱丽丝疑惑地反问。
“爱，我当然爱，没有人比我更爱他，更想念他……哪有母亲不爱儿子的。”艾格妮丝想了想，然后又对姐姐笑了笑，“不过，我上辈子为家人牺牲已经牺牲得足够多了，我这一世要任性了！我会想办法重新找回约瑟夫的，然后把他托付给爸妈和您，而且定期回法国和陛下以及孩子团聚……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把孩子照顾得很好的，搞不好比我自己来还强呢。”
事情突如其来的发展，让一贯镇定的爱丽丝都有点跟不上节奏了。
不过，艾格妮丝的想法，倒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这一世自己和父母没有决裂，家族势力更强，多带两个孩子又有什么难的。
“你真想通了吗？”她只是有点担心妹妹，害怕这只是她又一次纠结。
“我不知道我以后是否会后悔，但至少现在，我要去试试……不试试怎么可能知道呢？”艾格妮丝仿佛是卸下了一块巨石，长舒了一口气。
接着，她依偎到了姐姐的怀中，“而且我知道，无论我怎样做，至少您都会包容我支持我的，只要有您在，我随时可以按我想要的方式活着，我太喜欢随时可以任性的生活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