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渔旦这话，李初一并不意外。
能走到这一步的生灵，没一个蠢的。
“两位道友，你们接下来打算如何？”，他又问道。
石桌旁，渔旦则是朝着混沌方向望着。
缓缓道:“我已经感知到，那种寂灭一切的气息开始出现了，这一次的大劫，要不了多久了。”
“只是李道友，我依旧想问一下，为何你在听佛殿中，会引起那般变化？”
“甚至知道，这灭世道观来历？”
听到这话，李初一只是露出笑容。
“做了场梦，你信不信？”
渔旦点了点头，“李道友，好自为之。”
“从目前看来，你是我漫长岁月中，遇到最特殊那位。”
“但越特殊，对应所承担的，也会更多。”
“既然大家都不轻松，一切看命吧。”
李初一却是道:“仙命中，有一条为‘戏’，所以命，同样不可信。”
渔旦语凝，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至于劫三，同样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李道友，我也离开了。”
“我道场，就在混沌十步外的葬仙海中。”
目送两人离去，李初一又把大黑天头颅给摆了出来，口中吟诵《祈众生十二光》。
片刻之后，不由满头黑线。
他明明感知到，大黑天真灵被引动了，可就是没反应，自动规避不出。
“黑佛爷，算你厉害。”，李初一忿忿一声。
至于离开这道观范围内，他并没有这个打算，估计只要出去，就会被‘正确’发现，怕是下场不妙。
时间一天天过去。
李初一就在这道观中，暂时住了下来，看着其中每一处布置，他都是隐约有种熟悉感。
只是这种感觉，很淡，很轻。
如同一个熟悉的陌生人一般，他清晰知道对方曾经过往，仅此而已。
又是一日。
李初一搭着个躺椅，坐在道观一处屋檐下，心甲喇叭花同样坐在一旁，晒着太阳。
来到这里，这小破花安静不少。
“只有十一道印记了啊。”
李初一看着自己右臂，曾经的十二道，如今莫名少了一道。
“难道，少了的那一道，就是哭坟娃一生记忆，一切过往？”
李初一喃喃一声，又是想起一幅画面。
八岁的哭坟娃，那么个瘦小身躯，抱着个猪头，一步步走在雪地之中，边吃边走，边走边哭。
身边，只有一只黑鸦为伴。
“哎，到头来，连陪你最久的那只黑鸦，都是假的。”
“更可悲的是，你一辈子，都是活在谎言和假象之中，一切的一切，皆是仙命给你编织出来的。”
“世间溟溟灭灭，真真假假，亦幻亦梦。”
“对你而言，或许只有套在身上那一道道枷锁，是真实存在的吧。”
此时此刻，李初一觉得心中有些怅然，有些闷，他闭上双眼，想缓上一缓。
秋阳温暖，清风柔和。
慢慢的，他竟是又沉沉睡了过去，且陷入另一个梦境之中。
而他右臂上，又一道印记，渐渐隐了下去。
梦境之中。
很熟悉的开局。
依旧一个偏僻小山村，依旧一个自诞生起，便是无父无母的孤儿，靠着吃百家饭长大。
后来，孤儿长成少年，离开村子，前往另一个广阔天地，同时也是一个诡谲莫测的世界。
因为在这个世界中，有一物称之为仙命，被唤作万古奇迹，承载仙命者，被称为字仙，又称无上仙。
在历经万险，见识过人心多变之后。
少年，成功夺得了一颗命种，果字的。
只是修行仙命之路，同样艰难万分，仙命本身自带的弊端，让其如站悬崖，如临深渊。
还有其他果字修的各种算计，各种杀招，让少年整日疲于应对，叫苦连天。
不过，他和其他仙命之修相比，有一个很大优势。
那就是他还兼修心字，且升维速度，比其他心字修快上许多，很早便是来到七维玄妙之境。
如此之下，他果字仙命修为，一路有惊无险增长着。
就这般，在最终的仙命争夺中。
他成功承载果字仙命，成为那无数生灵艳羡的字仙，果字仙。
且和他一样的存在，还有十二位，其中有一人成功升到九维，为心字仙。
本以为，字仙已是顶点，无人能敌。
且岁月中曾经掀起的波澜亦或者褶皱，也会在时间流逝下，被渐渐抚平。
可是突然那么一天。
“仙命，有灵。”，曾经的少年，此刻立在云端怒吼。
其他一众字仙，同样如此。
只是，他们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一身引以为傲的仙命修为，瞬间流逝一空，少年清晰感知到，他躯体之中，好似少了什么。
只是，他再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同曾经很多生灵一样，他成了仙命之下的亡魂，只留下一具尸骸。
甚至那心字仙更惨，直接被剖了心脏，剩下残躯落入尘埃之中，被无数饿兽哄抢。
“走，换一个大千，再寻合适的生灵承载仙命。”，‘钱’开口道。
一旁，‘果’笑道:“我觉得，这些字仙尸骸，还有点用诶。”
“你们有没有觉得，就算有哭坟娃立下的超脱之法，那些‘虚假’中的生灵，修行起来也太慢了？”
“不如我等，找个东西稍微辅佐他们一下。”
‘钱’闻声道:“有理。”
此刻，他望着剩下十二具字仙残骸。
继续道:“他们曾经承载过仙命，没有比他们更适合承载仙命之力了。”
“不如将这些尸骸送往‘虚假’，让其尸身慢慢生灵，每生一灵，就是带着我等仙命之力，前往混沌之中，辅佐生灵超脱。”
‘果’又道:“既然如此，干脆我等单独在混沌开辟一处空间，用来容纳那些拥有超脱者的大千。”
“就称其为，天外天。”
而后，十二仙命将那些字仙残骸，就那么送入‘虚假’，随意浇筑在一起。
并以此为中心，立下天外天。
‘杀’冷声道:“这哭坟娃头颅，我可一直带着呢。”
“不如，也放在那儿吧。”
说完，就是将那伤痕累累头颅，给丢了出去。
……
灭世观中。
劫三不知何时，又是来到此处。
此刻正拿着把短刀，忍不住朝着李初一捅去。
“你要干个啥？”
忽然，李初一猛的惊醒，面色一黑。
“误……误会……”，劫三憋的满脸通红，忙把刀藏在身后。
而李初一，只是缓缓起身，眸色深邃望着这天和地。
他发现，无论是哭坟娃的一生，还是那果字仙少年的一生，对他而言，不过是走马欢花一场戏罢了。
若是不刻意想起，否则不会在他脑海中浮现。
‘为什么’，他终是忍不住的，以心声问道。
片刻后，一道叹息声，依旧仿佛在无尽岁月之前响起，是哭坟娃。
‘我只是不想，让我的记忆，在你一生中占据篇幅过长，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