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周一。
早晨八点的太阳实在是毒辣，站在操场上的学生被炙热的光线晒得一个个脸颊红扑扑的，也没什么精神。
而主席台上，教导主任陈将是出了名的废话多，底下学生顶着昏昏欲睡的模样，听他讲了将近二十多分钟的思想教育。
思想教育结束后，贝苒陪着沈渺去小卖部买东西，江樾则被班主任张姿欣叫到办公室说事。
张欣姿从抽屉里拿出两封邮件递给江樾，说道：“这是京北大学和南旦大学昨天邮寄到学校的保送函。你看你想去哪一边。”
对老师说的保送，江樾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接到了这两所大学打来的电话，也知道是老师帮他申请的保送名额。
“我想你应该接到他们打来的电话吧？”张姿欣问。
江樾拿着两封邮件点点头，轻‘嗯’一声，说：“有。”
“那你是怎么想的？”张姿欣笑着又问。
他怎么想的？他还能怎么想，他压根没想。江樾面色平静，语气带着漫不经心感地说：“我还在考虑中。”话锋一转，他看着老师反问，“张老师觉得我应该去哪边？”
张姿欣笑笑打趣：“如果你能分身，老师当然希望你两边都去。当然，让你分身是不可能的，选择权始终在你自己手上，老师也给不出很好的建议。”
“......”江樾看了眼手里的两封邮件，淡声，“如果老师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教室了。”
张姿欣张口本想说点什么，她点点头，应声好。
......
另一边，沈渺吃着一块钱一包的辣条问贝苒五一假期准备去哪玩。闻言，贝苒没把要和江樾一起去三亚玩的计划告诉沈渺，她摇摇头说：“五一我不出去玩。你呢？”
“三天假期你都不出去？”沈渺脸上表情有些惊讶。
“嗯。”贝苒点头说，“在家待着不好么？”
沈渺说：“我不想待在家里。”她看着贝苒问，“你周叔他们不出去旅游么？”
“我不知道，没问。”
“.....那江樾呢？他不带你出去玩么？”沈渺边吃辣条边问她。
贝苒反应很快，再次摇头：“我不知道，没问。”
“你还真是一问三不知啊。”沈渺忍不住评价。
“......”贝苒笑了笑，问她，“那你呢？你五一假期准备去哪儿玩？”
沈渺叹息了口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说道：“当然回老家咯。诶，要不你跟我一起回老家吧。”
“嗯.....？去你老家？”
“对呀。”沈渺说，“你在家待着还不如跟着我回老家。我跟你说，我老家的风景可漂亮了，好玩的地方也很多。你去不去？”
贝苒想了想说：“到时候再说吧。我还不确定周叔他们要不要出去旅游。”
听她这样说，沈渺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吧。”
恰好上课铃拉响，原本慢悠闲聊回教室的学生，听到上课铃声立马加快了脚步。
贝苒回到教室座位上时，瞥见江樾课桌边上放着两封邮件，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你那两封邮件是什么？”
闻言，江樾看了眼那两封邮件，对贝苒说：“是京北和南旦两所大学的保送邀请函。”
“保送！？”贝苒楞大着双眼看他，“还是两所大学的？”
“嗯。”
“那，那你岂不是不用参加高考？”
江樾点头，嗯了声说：“按理说是这样的。”
“好羡慕你不用参加高考。”贝苒心说，如果我也能被保送就好了。
江樾闻言这话，脸上不禁地笑了下，说：“如果这东西能送人，我绝对把它送给你，这样你就不用参加高考了，直接保送。”
你把保送说得好轻巧啊。贝苒笑了笑，从书包里把数学书拿出放课桌上，然后对上江樾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她自信地说：“我还是凭本事考进去吧。”
江樾相信她能做到，但这两所大学的最低分数线在六百五六左右，而贝苒总分成绩不上不下，维持在五百六七左右。
他眉梢轻挑，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似是鼓励她：“那我......在京北大学等你咯。”
好一个侮辱人不偿命的话。
贝苒深吸一口气，冲他笑笑道：“等我逆天改命吧。”
江樾笑：“行，我等你逆天改命。”
“.......”
贝苒抿笑着嘴唇，用余光斜睨他一眼，没接话。
—
江樾被两所大学同时保送的消息很快在整个高三年级传开。傍晚九点，晚自习结束后，江樾如往常一样骑车把贝苒送回到小区门口。
俩人在小区门口互道晚安之时，一辆白色奥迪恰好行驶过来停在他们侧边，坐在驾驶位上的简云将车窗摇下来，她低头附身的冲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的女孩喊了声“苒苒”。
这一声‘苒苒’让俩人猝不及防的皆而望去。路边灯光昏黄，车内视线昏暗，简云戴着副眼镜看着他们。
三人对视数秒钟后，贝苒轻声地喊了声“云姨”，随即，她看了眼套着头盔的江樾，然后迈动身躯朝云姨车辆走去。
“云姨，”贝苒带着心虚感又喊了声云姨，问，“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和朋友在外面聚了会儿餐。”
“哦。”
从简云视角上看，坐在摩托车上的少年这会儿已经摘掉了头盔，他身躯高挺，穿着校服走过来站定车窗前，他笑容温和，语气礼貌的对车里坐着的简云喊了一声“云姨好”。
简云眼睛透着看破不说破的神色，笑着回应江樾。转眼，她把视线从江樾脸上移到贝苒身上，刚想开口就听见江樾问：“云姨这是才从工作室回来么？”
闻言，简云再次把目光重新挪回到对方脸上，她笑着回道：“没有。我刚和朋友在外面聚餐回来。”
“哦。”
画面静默三秒，江樾抬起右手看了眼腕表时间，他对着贝苒和云姨说：“那个，云姨，我看时间也不早了，那我就先骑车回家了，我爷爷还在家里等我。”
“行，那你骑车回家注意安全。”简云温声叮嘱道。
江樾点头应声好，然后与贝苒视线对上，两人用眼神简单交流了一下，贝苒开口道：“那你注意安全，明天学校见。”
江樾：“嗯。”
她们开车进小区后，江樾刚戴上头盔准备骑车离开，兜里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一看，是贝苒发来的微信信息。
【贝苒：你到家后，给我发个平安消息。】
【江樾：嗯，好。】
回到家后，江樾将摩托停在院中，他拔掉钥匙，拎着头盔朝家门口走了进去，刚走到玄关处，就见爷爷和江屿坐在电视机前看《熊出没》。
“爷爷.....”
江樾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江屿同爷爷扭头看去，一见哥哥回来，他那激动的奶音立马从喉咙管里发出来：“小樾哥哥！”
紧接着，就见江屿从沙发上跳下来，他迈着两条小短腿迅速的朝哥哥面前跑去，一把抱住了哥哥的腰臀。他抬起一张白皙稚嫩的脸蛋望着江樾。
江樾低眸看了他一眼，然后看着爷爷好奇地问：“他怎么——他妈妈呢？”
面对江樾的询问，江老爷子并没有急着回答孙子的话，他面露慈祥的笑，声音温柔的呼唤小屿过来一下。
江屿不敢不听爷爷的话，他双手松开哥哥朝爷爷走去。江老爷子伸手将他抱到沙发上坐着，而后对他温声说：“小屿在这先自己看会儿动画，等爷爷和哥哥说完事，再来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一听爷爷有事要对自己说，江樾脸上神情惊愣一瞬，他拎着头盔，背着书包站在那儿没出声。
江屿点点头，乖巧地应声“好”。
“小屿真乖。”随后，江老爷子冲厨房正在忙碌的张妈喊了一声，“张妈.....”
“哎！”
张妈放下手上工作从厨房区域出来，她看了一眼江樾，心领神会的对江老爷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
江樾跟着爷爷来到书房，他卸下书包放沙发上，然后看着爷爷问：“爷爷，你要和我说什么？”
江老爷子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他握着拐杖坐在沙发上，语气沉稳地对江樾说：“你以后别在小屿面前提他妈妈，他以后就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江樾紧皱着眉心，心有不解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江老爷子叹息一口气，在想要不要告诉江樾真相。书房安静片晌后，他握了握手里的拐杖头，然后看着孙子那双漆黑的眼睛，说道：“郭梅卷走你父亲三千万的税款跑了。”
听到这消息，江樾整颗心脏倏地一怔，他没想到郭梅会有如此大胆的行为，连税款都敢卷走。
“她去哪儿了？”江樾问。
“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江老爷子轻描淡写地说。
江樾想了想，又问：“那，那她为什么不把江屿带走？”
以他对郭梅的了解，她是不可能就这样丢下江屿的，江屿对她来说比生命都还要重要，既然敢卷走江明忠三千万的税款，就应该有能力把江屿带走。
在这件事情当中，没有爷爷说得那么简单。
思及此，江樾开口喊爷爷：“爷爷——”
“江樾，”江老爷子知道他想问什么，他眼露威严，语气严肃，“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别深究，也别深问。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以后的公司都是你的，没人敢抢走。
“包括你父亲。”
“.......”
末了，江樾颤了颤眼睫毛，他点点头，低声应道：“我知道了。”
.......
深夜月光皎白，屋内光线昏暗，江樾手里叼着根快要燃烧殆尽的烟站在阳台上，在灰白烟雾之下，他点亮手机屏幕，在电话薄里找到了郭梅的电话号。
他毫不犹豫地点进拨打，结果里面立马传来一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Im sorry, 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temporarily——）”
无法接通.....
算了，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与他有什么关系。
江樾熄灭手机屏幕，抬起最后点烟丝抽了两口烟雾，然后摁灭在石栏上。他转身走进屋子，盯着床上早已熟睡的江屿，他嘴角不禁地抽起了嘲笑。
到头来，你还不是和我一样被母亲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