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终于还是来了。”
江聿握住孟离的手又紧了紧，把她护在身后。
“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
叶玦缓缓转过身。他的神情还是像平常一样，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情绪，可脸色，却比以前更加苍白了。
他叹了口气：“江公子，我不愿同你动手，我只是来跟阿离说几句话。”
“说话？”江聿冷笑一声，“说个话要带这么多人来？还是天枢仙君排场大啊。”
叶玦道：“他们不是我带来的。而且，我已经叫他们回去了。”
“回去了？”孟离回头朝城门内瞅了半天，发现确实一个人影都没追上来。
江聿有些不相信：“只有你一个人？”
叶玦面无表情：“只有我一个人。”
“呵呵，天枢，你未免太小看我江某人了。”江聿在手中把玩着扇子，“就凭你一人，未必赢得过我。即使赢了，也不过是因为你有神兵而我没有。你若有种，便将神兵放下，我们空手打过！”
叶玦叹了口气：“江公子，我说过，我不愿跟你动手，便不会跟你动手。”
“不愿动手？还是不敢动手？”
说着，江聿唰的一声甩开解语扇，白纸黑字，分外扎眼。
叶玦无奈地摇摇头，不想再跟江聿争吵，便把目光落到孟离脸上。
“阿离，我已同浴日宫那边说好，你去羲和塔，不会先接受刑罚，而是待审判之后，再做定夺。而且，这次审判，会由绝明法师主持，他为人公正，一定能还你清白的。”
“清白？”孟离忽然觉得这两个字很好笑，“你昨天晚上好像没觉得我是清白的，怎么现在又来跟我说什么，要还我清白？”
“昨夜……”叶玦的脸色又苍白不少，“昨夜，是我委屈了你，我应该相信你的。”
“哦？那你当时怎么不这么说？”
“我……”
叶玦的心口一阵冰凉。那个本该疼痛、愧疚的地方，现在除了空落落的冰凉，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是我不好……”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对不起，阿离，是我不好……”
孟离愣住。
师尊这是怎么了？丑八怪还站在这，师尊怎么会突然这么真情流露？难道昨天晚上，他真的经历过什么事我不知道，才让他变得那么反常？
那他疼不疼？难不难受？他那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人，肯定问了也不会说。那他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是因为吴遥思吗？还是因为谁？
叶玦深吸一口气，重新挺直了胸膛。
“阿离，只要你跟我回去，浴日宫那边不会为难你的。到时候审判结束，便会还你自由，你想怎么样，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师尊……”
孟离刚要开口，江聿却转头低喝一声：“小雀儿，你不要听他的！”
然后又对叶玦怒道：“你同浴日宫说好，他们就能按你说的做？凭什么？就凭你是浴日宫未来的女婿吗？”
叶玦浑身一震，最恨有人提起这一茬。
若放在平日，他一定会好好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人，可今天，他只感觉疲惫，疲惫到连分辩的话都不愿意多说。
他伸出手：“阿离，你跟我回去吧。我会保护你的安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江聿冷笑道：“不让她受伤？你让她受的伤还少么？”
叶玦的目光黯了下去。
江聿接着道：“我看，你不如放手，把保护她的任务交给我。她与我两个人，比跟你和那些所谓正派中人一起，要快活得多。”
“她跟你不一样。”叶玦把手放下，“她不像你，无牵无挂。她还有门派，有弟子，有很多责任要承担。”
“责任？”江聿不屑道，“就是你们嘴里的这些狗屁责任，才把好端端的一个人害成这个样子，我要是……”
“丑八怪，”孟离忽然开口，“你别说了。”
江聿回头：“小雀儿？”
孟离松开江聿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师尊说的没错，我还有指月阁，还有那么多信任我的姑娘。我若是这么一走了之，会对不起她们。”
江聿：“……”
“那些人虽然不是我杀的，但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是我杀的。我要是一直不能洗掉罪名，指月阁就永远都抬不起头，那些姑娘……”
她哽了一哽。
“也会永远被人踩在脚底下……”
江聿指着叶玦对孟离道：“你就那么相信他？他三番五次把你送到绝路上，你就那么相信他？！”
孟离笑笑：“绝明那个大和尚看着好像还挺靠谱的。要真是他来审判，相信我只要拿出证据，想要活着离开浴日宫，也是有可能的。”
江聿气得脑袋冒烟：“你若是被关进羲和塔，谁来替你寻找证据？！”
孟离看着江聿激动的样子，心中十分感动。
这个金凤凰一样的人，平日里无论看见什么样的事，总能保持一副玩世不恭、不甚在意的样子。
她原本以为，就算是天塌下来了，这个人都会扯过来当被盖，第二天再继续找个地方挣钱。
他永远都是那么气定神闲，头上永远顶着闪闪发亮的金冠，生气动怒这种有损形象的事，他是不屑的。
可是今天，他为了她，却像是凤凰被人揪了尾巴毛，早就不知道“淡定”两个字怎么写，一副不把揪毛的人啄死不罢休的模样。
那些高傲的、嫌恶的面具都是唬人的，他其实真是个可爱的人呢。
江聿指着叶玦的手直发抖：“这个人，早就说要替你找证据，然而找了半年，却一点结果都没有。即便是这样，你却还要相信他？！”
“我信不信他都不要紧，”孟离笑着拍拍江聿的肩膀，“我信你呀。”
“我？”江聿炸掉的毛忽然平复下来。
“要说谁最会找东西，当然是知交遍天下的江聿江公子了。”
孟离从乾坤袋里翻出两锭金子。
“这是委托金，我指月阁掌门孟离，委托你赏金猎人江聿去寻找陷害我的凶手。”她掂了掂手里的两锭金子，歉疚地笑着，“只是，我这次出来，钱带的不多，就只剩这点了。我知道，你平时案子的赏金，要比这个多得多……”
江聿却拿起孟离手中的一锭金子：“好，就这两锭金子。我只拿一半定金，剩下的，等我找到了凶手，再来跟你要。”
孟离笑了，眼中泪光点点：“好。”
她将剩下的那锭金子收起，转身走向叶玦。
“小雀儿！”
她停住脚。
“你欠我的那一锭金子，我要你活着亲手交给我。不然，我就是挖坟盗墓，也要把你翻出来！”
孟离转过头，看着江聿的脸，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夕阳将孟离的影子拉得老长，一步一摆，身上的环佩叮咚脆响。风卷起她衣裙上的飘带，裹挟着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凌乱得让人心疼。
她就这样走向夕阳，走向那个渐渐看不清面容的身影。金光从她纤瘦的腰和胳膊间的缝隙漏过来，发丝渐渐地看不清了，只剩下一个镶着金边的轮廓。
她觉得，自己所处的这个画面是悲壮的。
要是在电视剧里，应该有应景的主题曲响起，观众们的情绪调动到最饱满、最高潮，再多加一个爆点，他们就要飙出泪来。
然而，BGM她没等来，却等来一声兴奋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