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渟微微发愣。
旋即以一副“这不是常识吗”的神情点点头：
“那还用说？熟得不能再熟了！”
“就拿姜铭来说吧，就在昨天，我还跟他一起去执行任务来着，虽然话不多，但实力确实没得说。”
“姜毅那小子嘛，天生一副冷脸，聊起来无趣，我倒没怎么搭理过他。”
“至于姜芷微……”
蓝渟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小姑娘可不得了，身怀剑道顶级体质，实力强横、性子又烈，我上次不过是去天剑宗串了个门，嗯，顺带顺走几坛灵酒，就被那丫头提着把剑，硬生生追了一路。”
“该说不说，那丫头下手确实狠，都没有轻重，反正自那天后，鱼鱼我啊，可是在床上躺了三天才缓过来。”
“姜北玄那小子也真是的，好歹也是我的‘前主人’，看到我被欺负，结果连一句话都不说，更别说帮我出气了。”
说完这些，他似乎想起一些开心事，脸上阴霾瞬间散去，露出笑意：
“对了，还有姜昊，那是姜毅的弟弟，性子可比哥哥开朗多了，前几日刚请我吃了一顿好饭，那家伙对我说——‘以后有事报我名号！’”
它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显然是对其印象极好，甚至还砸吧砸吧嘴，一副回味未尽的模样。
可蓝渟并没有注意到。
自己这番话落入王逸云耳中，已是掀起滔天惊涛！
“竟真是这样.....”
王逸云没有想到。
事实竟真如自己所料。
这些横扫大宇榜，震撼大罗天网的天骄人物，竟真的都与通天前辈有关！
再想到关于巡天盟的一切，他不禁感慨道：
“通天前辈啊，您带给我的震撼……未免也太多了些。”
震撼良久。
最终，所有复杂心绪，只凝成一句最真诚的评价：
“嗯，真不愧是通天前辈。”
这便足够。
而就在他心念浮动间。
蓝渟忽然凑上前，小眼珠一转，巴巴开口道：
“对了主人，那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要不也跟我一样加入巡天盟？”
“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更何况，这地方其实挺不错的，资源多，秘境也多，关键是吃的也多……”
它一边说，一边舔了舔嘴角。
而就在话音落下的瞬间。
姬明空也开口道：“你若愿意，我现在便能安排。”
“以你如今的丹道造诣，足以在巡天盟担任要职。”
王逸云听着两人的话，却摇了摇头。
“上一次，我做得够多了。”
“这一次，世间已有巡天盟，有通天前辈坐镇，还有无数可堪大用的后起之秀。”
“比我更能担当的，多得是。”
“我啊——”他淡淡一笑，以一种看似开玩笑，却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便不凑这个热闹了。”
这一瞬，蓝渟愣住了。
姬明空也怔了怔，眸中闪过一丝讶然。
他们都未曾料到，对方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毕竟以王逸云的能力与功绩来说，哪怕只是一句话，足以在巡天盟中担任重要席位！
可他却拒绝了。
王逸云见状，像是怕场面太沉重，便自嘲道：
“说来好笑——”
“若这五域还乱着，我还是那个不怕死的王逸云。”
“大概也还是会跳出来，管不住手脚。”
“可如今太平了。”
“那我就想，能不能给自己谋个清净日子。”
他望向姬明空，眼神认真：
“皇女殿下若觉着我没了志气，那也认了。”
“我是真心想偷个懒。”
“后面啊，不想当什么救世之人，也不想做那立碑留名的大英雄。”
“我只想……安安稳稳地炼我的丹，游山玩水，喝酒吃肉。”
“路上遇见点风景，碰上几个投缘的人，日子一天一天混着过。”
他说得极轻，语气却极真。
那种曾经背负天下、再也不想走回头路的疲惫，从眼神深处缓缓溢出。
说到这，他顿了顿，像是怕人听不懂，又轻轻补了一句：
“不是我没心。”
“只是……这一次，想留点心，给我自己。”
随着王逸云的声音落下，室内一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沉默几息。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蓝渟。
它陪伴王逸云多年，怎会不知自家主人的性子？
当年那般天塌也要顶着的倔强，到如今终于愿意卸下肩头重担……这不正是最好的归宿？
它眼睛一亮，立刻欢快地凑上前，笑嘻嘻道：
“主人你就放心吧！”
“现在的五域，可不比三百万年前，天赋异禀、妖孽成堆，巡天盟还有通天大人在前，真不缺你一个苦力。”
“您辛苦大半辈子，早该享享福了！”
说着，它抬头看看王逸云，又看了看姬明空：“我觉得，主人这话说得很对！现在能喝酒吃肉的日子，最宝贵！”
王逸云听得忍俊不禁，轻轻摇头，眼中满是暖意。
而一旁的姬明空沉默片刻，终是缓缓点头：
“既然你已有了决断。”
“那便这般吧。”
“不过，若你日后改变主意，愿入巡天盟，与我等共守这片天地……随时可来寻我。”
王逸云笑了笑：“无须皇女殿下多言，这些我都明白。”
姬明空微微颔首。
旋即转身，正准备先行离开。
然而，就在她身形刚动的一刻。
王逸云忽然开口：
“且慢。”
姬明空脚步微顿，眉头轻蹙，转头看向他。
“怎么？”
她以为对方这么快便改了主意。
可王逸云却目光沉静，神色带着几分凝重。
“皇女殿下，其实……不光是我。”
“我还疑似发现了——陛下的转世身。”
轰！
好似有一道晴天霹雳炸响！
姬明空身躯一震，面色骤变。
而蓝渟也一下呆住了。
“主、主人，您说什么？”
“人皇陛下的……转世身？！”
它瞪大双眼，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您……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三百万年前。
人皇暴毙，五域动荡，大世崩塌。
那是一段极其黑暗、残酷的岁月。
残酷到此方天地因为业力冲刷，直接进入末法时代，缓了整整三百万年，才在近期，于通天大人的帮助下，勉强缓过来。
由此可见，人皇对于五域的重要性与功绩，不言而喻。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主人，却开口——疑似发现了陛下的转世身？！
............
此时，姬明空骤然抬头：“你确定？”
王逸云看着她神色这般激动，不禁轻咳了几声：“咳咳……皇女殿下，我可是事先说过了。”
“只是——疑似，并不能完全确定……”
话音刚落，便引得蓝渟疯狂点头，连连附和：
“对对对，主人只是说了疑似，皇女殿下您先别急。”
“不然，正所谓期待越大，失望越大，万一最后不是，咱们不就白高兴了嘛……”
姬明空看着这絮絮叨叨的家伙，轻声道：“闭嘴。”
“呃……是。”蓝渟瞬间噤声，脸上笑容僵住，乖乖缩了回去，眼神悄悄躲向一旁。
没办法，眼前这个女人，它是真惹不起啊。
王逸云见状，也收敛起笑意。
旋即郑重开口：“我之所以会这般猜测，乃是因为一事。”
“还请皇女殿下想一想，陛下当初是否掌握过一门极为特殊的法则……”
“只需祭出，便可压制他人之法则，哪怕对方修为远超，亦要受其一部分束缚，威能之强，几近不可理喻。”
姬明空眉心一动，缓缓点头：“自然记得。”
“那门法则，乃是我父皇从仙晶碎片中参悟而出，极其晦涩难明。”
“除他之外，世间唯有通天叔叔能够掌控此道。”
“而通天叔叔，将其命名为——皇道法则。”
王逸云点头道：“不错，正是皇道法则。”
“而如今，问题就在这里。”
他缓缓道出重点：“据我所知，在归墟之外，从无仙晶碎片现世的消息。”
“但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所遇过一人，却能在一次战斗中，于无声之间……演化出皇道法则的雏形。”
姬明空眼神一凛：“你亲眼所见？”
王逸云点头，神色认真：“我亲眼看着他出手，一道法则镇压而下，便压得对手诸法崩散，我甚至一度怀疑那是某种法宝所致，可他出手后，那股法则波动却一瞬收敛，融入其体内，干净利落，不似依仗外物，而像是……自身之力。”
“更让我惊讶的是，那一刻，我家一位圣人王九重的长辈，竟也察觉到体内的法则之力遭到些许压制……”
“要知道那人才圣人境啊，而且年纪也不大，怎会做到这般程度？”
姬明空面露好奇：“哦？那人年岁几何？”
“据我所知，不过二十余岁......”王逸云顿了顿，眼中泛起一丝异色，“但对于法则之道的理解，却极为夸张，甚至可以说，就像是某种……天生的熟悉感。”
“他不是在领悟那些法则，而是在——找回！”
姬明空闻言，心中一颤。
“归墟之外，未借仙晶，便自悟皇道法则……”
她喃喃低语，随后缓缓吐出四个字：
“唯有转世！”
除了转世，她实在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片刻后，她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那人，是何来历？如今，又身处何处？”
王逸云缓缓说道：“那人，名为——姬天烬，乃是星海帝族当代神子。”
此言一出，姬明空面露恍然之色。
她自然听说过这个名字。
毕竟她也曾进入大罗天网不少次。
甚至在“大洪榜”之中经历诸多激战，对“大宇榜”前列的几位顶级天骄，早就留意过。
“姬天烬……大宇榜第三，圣人境九重，觉醒帝血，掌控星辰奥义……”
“不过，此人神秘异常，极少在人前展露全力。”
“没想到……此人，竟如父皇一般，掌握皇道法则……”
姬明空轻声低语，心绪翻涌。
如果只是修为高深、血脉强大也就罢了。
甚至是掌握空间法则、生死法则这些强横法则，她也不会在乎。
可偏偏是皇道法则！
那门只有父皇和通天叔叔掌握的特殊法则！
这一刻，姬明空心中已有答案。
随后，她缓缓抬眸，看向眼前的王逸云：
“嗯，谢谢你告知我这个消息。”
“待日后，我会亲自去查明一切。”
“倘若他真乃我父皇的转世身……”她语气顿了顿，眸中浮现一丝决然，“明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使其——恢复记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整个人好似都在发光。
就像是在乘坐孤舟在大海上漂泊多年，终于在今日，遥见心中陆地。
迷雾尽散，前路清晰。
王逸云闻言，轻轻点头：“皇女殿下多礼了。”
“这些，不过是我应尽之事。”
“况且，寻回陛下，也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五域无数生灵。”
“陛下啊，他这一生……太苦了。”
一统五域，重塑秩序，抗击异域，立下赫赫伟业。
后来更布道玄天，留下传承，引得无数修士感悟大道。
可以说，直至殒落，他都从未真正为自己活过。
背负万族命运，承载苍生希望，如今若能重生……王逸云愿倾尽一切，助他重登巅峰。
而随着王逸云的声音落下，现场瞬间变得无比安静。
就连性格跳脱的蓝渟，此刻也闭嘴，低垂着头，眼神中满是悲意。
在它眼中，像人皇那样的大好人，理应如通天前辈那样永存于世，不应早早凋零。
只因——世间需要他们。
............
沉默良久。
姬明空压下心中波澜，郑重向两人告辞：
“我先回八楼一趟，再借‘太虚元晶’，进入大罗天网。”
王逸云起身拱手：“皇女殿下一路顺利。”
蓝渟想说点什么，却最终只是挥了挥小手：“保重啊，皇女殿下。”
姬明空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当即转身离开。
待身影彻底消失在两人视线中。
王逸云这才缓缓坐下。
然而，还不等屁股坐热，蓝渟便迅速凑上来，又开始喋喋不休：
“主人，你说这姬天烬，真是人皇陛下转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