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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令狐冲拎着酒壶晃晃悠悠地走进来,身上散发着浓重酒气。这位昔日的华山首徒如今已三十有五,下巴上胡茬凌乱,眼角有了细纹,但眉宇间的洒脱不羁丝毫未减。腰间悬着的长剑剑鞘磨损严重,柄上缠着的布条油光发亮,显然经常使用。

“师父,师娘。”

令狐冲草草行礼,声音因醉酒而含胡:“听说要去保定?算我一个。”

说着,打了个酒嗝,酒气熏得宁中则皱眉后退半步。

岳不群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隐去:“你又去喝酒了。”

十年来,这样的对话已重复无数次。

令狐冲咧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小酌几杯,不妨事。”

“明日辰时出发,别误了时辰。”岳不群淡淡道,转身不再看他。

“是!”

令狐冲晃晃悠悠地退出堂外,在门口险些撞上林平之。

林平之如今已二十有七,身量比十年前高了许多,但依然瘦削如竹。面容白皙,眉目如画,腰间悬着一柄装饰华美的长剑,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大师兄又喝醉了?”

朝岳不群二人行了一礼,林平之声音轻柔,带着几分讥诮。

几个师兄弟这些年勤学苦练,武功精进不少,只有令狐冲天天饮酒作乐,荒废时光,甚至连二师兄的弟子都能与他打个平手,这让林平之有些看不下去。

宁中则叹了口气:“平之,明日你随我同去保定。去准备吧。”

林平之躬身应是,退下时脚步轻盈如猫,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堂内重归寂静,只有炉火偶尔发出噼啪声。岳不群望着窗外的风雪,突然道:“冲儿这些年,越发不成器了。”

宁中则走到他身旁,轻声道:“自从伟儿与珊儿大婚之后,便如此了。”

易华伟与岳灵珊结婚后,昔日那个意气风发的华山首徒便一蹶不振,终日与酒为伴。

“算了,不说他了。此番出行,你多留意平之。”

岳不群突然转变话题:“他剑法进步神速,但心性天真……我总有些担忧。”

宁中则点了点头。

这些年,华山声势愈发浩大,行走江湖时,同道都会给几分薄面。去年林平之便因为同情心泛滥,差点着了魔教的道。可看他行事,似乎还没有吸取教训。

窗外,风雪更大了。

…………

黑木崖,青龙堂。

青龙堂内烛火摇曳,十六盏青铜烛台将堂内照得忽明忽暗。墙角的铜炉里烧着龙涎香,烟雾在梁柱间缭绕,形成诡异的形状。贾布捏着一枚黑子,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的颜料,棋盘上的棋子已形成合围之势。

葛长老的白子突然“啪“地落在天元位,震得棋盘微微晃动。这白发老头阴测测一笑,露出缺了半颗的门牙:“贾兄,你心乱了。”

贾布将手中黑子捏得粉碎,碎屑落在棋盘上:“教主闭关前严令不得生事,如今百万白银过境,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不成?”

葛长老从怀中掏出一块赤红令牌扔在棋盘上,令牌边缘刻着的日月图案已有些磨损:

“向问天那厮传话,说只要不亮明教身份,随我们折腾。”

贾布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拍手。

两个黑衣教众押着一个捆得结实的汉子进来,那人满脸血污,嘴角裂开的伤口还在渗血,腰间却挂着福威镖局的令牌。

“说说吧。”

贾布尖细的指甲划过俘虏的脖颈,在皮肤上留下白痕。“福威镖局的走镖路线。”

俘虏啐出一口血沫,血滴落在贾布的绣鞋上:“要杀便杀!”

葛长老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瓶塞打开时发出“啵“的声响。几条猩红的蜈蚣顺着他的手指爬到俘虏脸上,钻入鼻孔。惨叫声中,葛长老幽幽道:“三尸脑神丹的滋味,可比死难受多了……”

半炷香后,贾布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满意地看着地上抽搐的俘虏,对教众挥手:“拖去喂蛇。”

待众人退下,葛长老低声道:“据探子报,少林派了十八棍僧,武当清虚带着真武剑也下山了。”

贾布冷笑:“正好。你带人去劫镖,我亲自会会清虚老道。记得……”

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留几个活口给五岳剑派。”

窗外呼啸声透过窗缝钻进来,与堂内的烛火声交织在一起。

…………

子夜。

拒马河畔的官道上积着半尺厚的雪。车轮碾过积雪,发出沉闷的咯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三百名福威镖局的镖师排成一条长蛇阵,每个人呼出的白气在胡须和眉毛上结成了细小的冰晶。手持兵器,左手不时搓揉冻僵的手指,眼睛警惕地扫视着两侧黑黝黝的松林。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总镖头林震南。他骑着一匹通体乌黑的河曲马,身披狼裘大氅,腰间悬着一柄三尺二寸的青锋剑。林震南左手始终按在剑柄上,右手握着缰绳。

五十出头的年纪,两鬓已经斑白,但眼神锐利如鹰,不断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密林。

“赵镖头。”

突然,林震南头也不回地唤道。

副镖头赵铁柱立刻驱马上前。这个四十多岁的壮汉脸上有一道从右眼斜划到嘴角的刀疤,左耳缺了半块,是十年前一场恶战留下的纪念。右手按在朴刀柄上,左手牵着缰绳,马鞍旁挂着一面铜锣。

“总镖头?”

林震南压低声音:“让弟兄们把盾牌都准备好,弓弩上弦。这黑松林太静了,连只夜枭都没有,不正常。”

赵铁柱点点头,转身对身后的镖师做了几个手势。命令沿着队伍迅速传递下去,镖师们无声地取下背着的包铁木盾,弓弩手从箭囊中抽出箭矢搭在弦上。

车轮声和马蹄声依旧,但队伍的气氛明显变得更加紧张。

林震南突然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眯起眼睛,盯着左侧林间一片不自然的雪堆。那里有几个浅浅的凹陷,像是有人踩过后又用雪掩盖过。他缓缓抽出青锋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有埋伏。”

林震南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的镖师听清。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河岸边的积雪突然炸开。数十个身着黑衣的汉子从雪中跃出,手中钢刀反射着寒光。

为首的魁梧大汉一把扯下黑色面罩,露出满脸横肉和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睛。

“林总镖头,别来无恙啊!”

黄河帮帮主蒋天寿声如洪钟,身披狼皮大氅,手中九环鬼头刀上的铜环叮当作响:“这大冷天的,带着这么多银子赶路多辛苦,不如让黄河帮的弟兄们帮您分担分担?“

林震南冷笑一声:“蒋天寿,你胆子不小,连官银都敢劫?”

蒋天寿哈哈大笑,脸上的横肉跟着抖动:“官银?谁不知道这是江南云烟阁的私货?少在这唬人!”

笑容一敛,鬼头刀向前一挥:“弟兄们,上!一个不留!”

与此同时,右侧密林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百余个衣衫褴褛的悍匪挥舞着各式兵器冲杀出来。

为首的两人格外醒目——黑风寨大当家阎罗身披一张完整的虎皮,双手各持一柄沉重的板斧;二当家阎煞佝偻着背,十指如钩,指甲缝里泛着诡异的蓝色。

“哈哈哈!”

阎罗狂笑着,一斧劈翻一名年轻的镖师:“老子等这天等了十年!福威镖局的杂碎们,还记得沧州分号是怎么没的吗?”

最令人胆寒的是,雪地中无声无息地站起数十个灰袍人。面蒙白巾,袖中暗器寒光闪烁。

为首之人阴测测地道:“白莲降世,万民翻身。这银子,合该归我圣教所有。”

正是白莲教香主陈平。

福威镖局的镖师们迅速行动起来。前排的镖师半蹲于地,将包铁皮的木盾重重砸进雪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中排的长枪手将枪杆架在盾牌上,锋利的枪尖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后排的弓弩手已经拉满弓弦,箭头对准了冲来的敌人。

“放箭!”

林震南一声令下。

弓弦震动声接连响起,数十支箭矢呼啸而出。冲在最前的几个黄河帮众应声倒地,但更多的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一个黑风寨匪徒胸口中箭,却狂笑着折断箭杆继续前冲,直到被第二支箭射穿喉咙才轰然倒地。

“稳住阵型!”

赵铁柱怒吼着,手中朴刀划出一道弧光,将两个试图突破的匪徒拦腰斩断。热血喷溅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红色的冰晶。

蒋天寿大步冲向林震南,九环鬼头刀带着呼啸的风声直劈而下。林震南侧身避过,青锋剑顺势上挑,两柄利刃相撞,火四溅。蒋天寿手腕一翻,鬼头刀突然变向,九个铜环发出扰人心神的声响。

林震南不为所动,使出家传剑法,剑光如雪,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

“老东西身手不减当年啊!”

蒋天寿狞笑着,突然一脚踢起地上的积雪,趁林震南视线被阻的瞬间,鬼头刀斜劈向他的脖颈。

林震南早有防备,身体后仰,青锋剑贴着鬼头刀的刀背滑过,直取蒋天寿的手腕。蒋天寿急忙撤刀回防,两人你来我往,转眼间已过了二十余招,竟打了个势均力敌。

另一边,阎罗的双斧已经劈开了三名镖师的盾牌。这个凶悍的匪首力大无穷,每一斧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势。一名年轻镖师举盾格挡,盾牌应声碎裂,斧刃余势不减,将他从肩膀到腰部劈成两半。

“二弟!去抢镖车!”阎罗吼道。

阎煞闻言,立刻带着十几个心腹朝镖车扑去。这个佝偻的汉子身形如鬼魅,十指如钩,专挑人咽喉、眼睛等脆弱处下手。

一个镖师刚举刀欲砍,就被他闪电般扣住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腕骨已然碎裂。镖师惨叫着跪倒在地,下一秒就被阎煞一爪掏穿了喉咙。

白莲教的死士们则采取了更阴毒的战术。他们并不正面强攻,而是不断游走在外围,袖中的毒镖、飞针如雨点般射向镖师。一个年轻的弓弩手刚搭上第二支箭,突然脖子一麻,伸手摸到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他的脸色迅速变黑,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

“小心暗器!”

赵铁柱刚喊出警告,就感到肩头一麻。低头看去,一枚细如牛毛的毒针已经没入皮肉。他咬牙拔出毒针,但右臂已经开始麻木,朴刀差点脱手。

眼看镖阵就要崩溃,林震南突然长啸一声,使出一招“紫气东来”,逼退蒋天寿。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用牙咬开引信。

“砰!”

一道红色焰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绚丽的红。

“不好!他们在叫援兵!”

陈平脸色大变:“速战速决!”

蒋天寿也急了,鬼头刀攻势更猛:“给我杀光他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官道两端的雪地突然炸开!数十个身着白衣的剑客从远处赶来,转瞬即至。

“啊啊啊”

剑光如虹,瞬间就放倒了十几个黄河帮众,惨叫声一片。

“五岳剑派在此!”

一声清叱,宁中则手持长剑,如飞燕般轻盈地落在镖车顶上。一袭白衣胜雪,手中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剑锋所向,三名白莲教死士的咽喉同时绽开血。

身后跟着的令狐冲虽然醉眼朦胧,但剑法丝毫不乱。手中的长剑看似随意挥洒,却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入敌人要害。

三个黄河帮众同时扑来,令狐冲身形一转,长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三人的兵器同时脱手,手腕上各多了一道血痕。

“哈哈哈!蒋天寿!”

令狐冲大笑着,一剑挑飞三个黄河帮众的兵器:“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不长进!”

林震南见状精神大振:“弟兄们,援兵到了!杀啊!”

镖师们士气大振,盾阵突然前压,长枪如林刺出,顿时将黑道联军的攻势遏制住了。

阎罗见势不妙,狂吼一声:“老二!别管镖车了,先杀了那个使剑的娘们!”

阎煞闻言,立刻放弃眼前的镖师,身形如鬼魅般扑向宁中则。十指成爪,指尖泛着诡异的蓝光。

宁中则长剑一抖,一招“有凤来仪”直刺阎煞心窝。不料阎煞身形诡异地一扭,竟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继续扑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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