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完衣服的林向北刚伸手要去拿文件，从浴室放完热水出来的纪恒远，“放着，我来，你洗完澡吃，过药就先睡。”
纪恒远等了约莫半小时，林向北依旧没有出来，他把熟睡的人从水里捞起来，那水已经微凉，她整个人，却烫得厉害。
给她换上睡衣，把她头发吹干，让清岁过来看过，给她服过药物，纪恒远才算放心。
纪恒远刚把她堆在桌子上的文件打开，方文熙外套都没脱，推门进来，“小北！怎么发烧了？”
林向北没动静，感受到纪恒远的视线，方文熙停下来，扶着椅子站稳，“你在啊，我放心些了，这孩子发烧感冒从来不吃药，叮嘱了也不听……就跟她……小时候一样。”
“吃过药了，晚上出去玩的时候，她淋了些雨，等我发觉的时候，她已经烧起来了，是我疏忽了。”
“没有，没有，向北每年发烧感冒都要来一趟，不关你的事。”
方姨追进来，“太太您……跑太快了，都没听到我们说姑爷……在！”
方文熙松口气，把包放下来，“是我过急了，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
“能不能……”纪恒远问着，方文熙转过头，示意他继续问，纪恒远看一眼林向北，“和我讲讲向北她小时候的事？当然夜也很深了……”
方文熙坐下来，“无妨，跟你讲讲也没什么。方姨，做点清淡的宵夜过来，夜里还要工作，太辛苦。”
纪恒远把余下文件翻了翻，方文熙瞟了一眼，“这些个公司，也是纪氏的？”
纪恒远手停顿一下，“是向北的。”
“她……”
“是为了让您安心做方氏的事情。”纪恒远把林向北的章盖上去，方文熙翻了翻林向北先前处理过的文件，确实是林向北的笔记。
“她这两年，变化太大，她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了，虽然我本来就很失职……以前她和我不太亲近，这两年多，倒是亲密多了，性格也开朗多了，我觉得是因为你的原因。”
纪恒远沉默，向北犯抑郁的样子，方夫人是一次都没见过，向北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承担一切，即使，他也站在她的身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先靠自己……
十七八岁的孩子，有些叛逆，与方夫人不亲近，是正常的反应，除了方夫人出事，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是纪怀清能拿来拿捏住林向北的，会变得亲密，必然是上辈子，她失去过。
方文熙让他继续审文件，“她小时候，挨了打就跟老师说要学拳，没有朋友和她组队她就自己玩，老鼠从她脚边爬过，她就敢把老鼠拎起来丢窗外，隔壁左右的长舌妇敢说闲话，她就敢往别人家里倒蟑螂。”
纪恒远完全能想象出来那种画面，毕竟他的小家伙，连蛇都敢扔。
也许她曾经怕过，可是她退无可退，所以她选择不怕。
方文熙笑笑，拿出来钱包，把小时候和林向北的合照拿出来，母女两笑得明媚。
“她常常自己一个人呆着，所以总是倔强了些，也有主见，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些暴躁，但她从来不给我添任何麻烦，别的小孩有的问题，她一个都没有，一直都很乖。
但是别的孩子有的欢乐，她也一个都没有。
我买不起她想要的玩具、买不起她想要的衣服，甚至当初连看动画片的电视都没有，等我能给她的时候，她已经不需要了。
我真的觉得是我的失职，她却处处体谅我，包容我，没有和我哭闹过，甚至是饿着，也不肯跟我要钱。
她先前是真的吃过不少苦，也因为钱的事情……想辍学，她明明成绩那么好。”
方文熙擦一下眼泪，“我都觉得……我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孩子……”
纪恒远把纸巾推过去，所以，向北的财迷属性，完全可以解释，钱就是她重生时，唯一可以信赖的安全感。
向北上辈子，一直都在吃苦，还因为钱，栽在纪怀清手里，可她吃苦，又何止是上辈子，他还没有认清楚自己真心之前，向北又独自熬过了多少，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个上辈子都顶着傲骨的林向北，这个这辈子依旧倔强着不肯低头的林向北，她那些被人欺负过的委屈、愤懑，被人无视、她那被人利用、被人欺辱的过去……
他到底错过了她多少？
他才护住了她多少？
纪恒远只觉得一颗心生疼、发苦、发闷……他做的，根本就不够。
“恒远，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我说句实话，当初你要是没看上向北，我们母女两，不知道会被林进生欺辱得多惨，方家能起来，确实是因为当初有你出手，向北才有后续发力的机会。”
“夫人，宵夜好了。”方姨敲门送宵夜进来，方文熙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好啦，恒远你吃完也早点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要紧。”
她们都出去了，纪恒远才合上门，他回床边坐着，握住林向北的手，到底忍不住痛哭起来。
为什么你都不愿意告诉我，你承受过什么？
为什么，我没有再早一点出现在你面前？
为什么上辈子娶你的人，不是我？
第二天林向北一醒，爬起来，纪恒远的眼神无比温柔宠溺，看得她心里有点发毛，林向北狐疑地看着他，往后退。
昨天她那么闹腾，他都没生气，今天还这个状态，纪恒远最近，也太奇怪了吧？比起以前，那都是有过之而不及……
“小心点。”纪恒远伸手把她捞回来，她再退，就要掉下床了。
“您在打什么主意啊？或者给我挖了什么坑，你实话实话行不？”林向北稍微推开他，纪恒远恢复冷淡的样子，不能吓着她，“去洗漱吧。””
林向北郁闷地看着车上的显示器，这人说她去考试，这会车上放了十五分钟的搞笑动画片，关键这片是他选的，她看着没什么感觉，他也没反应。
林向北挠挠头，“您就不能给我放点，英语听写什么的？”
纪恒远给她换了英语听写，看她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其实错过的童年欢乐，要补，基本补不回来，他自己不就是个现成的案例。
她爱钱，就给她挣，就任由她花。
她爱赛车，就让她去跑，车坏了，就买新的。
她爱画，爱跳舞，爱热闹，就让她去玩，都给她配置她最想要的。
他的小家伙早就苦够了，她的通透、理智、机敏的反应也不是天生，她的成长步步踏着血，他现在只想给她甜，谁也别想再轻易叫她皱眉，有什么难和煎熬，他来承受就好。
“今晚来接你放学，到时候觉得心情不好，也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带你去玩。”
“事情多着呢，我回去吃，下次再玩吧。”林向北把草稿纸收起来，纪恒远亲她一口，“没关系，你可以提任何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