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居然把吃下去的面条从肚子里挖出来了，这是江凡没有想到的。
内心叹息一声，脸上依旧维持着冷漠的神情。
“我不想怎么样。”
“ 你也不用还给我，这是我请你们的。”
江凡直起身，恢复了平静的语气，“我只想知道一些事。 ”
“我什么都不知道。” 妞妞立刻回绝，眼神中的警惕更浓了。
“是吗？” 江凡轻笑一声，“王珠宝可不像你这么想。 她觉得，我是来帮你们的。 ”
他刻意加重了“帮”这个字。
妞妞的瞳孔猛地一缩。
“就像.......那些人一样。 ”
“ 我也的确是来帮助你们的。”
“ 要么，你告诉我，我帮助你，要么，你拒绝我，我告发你。”
“ 不止告发你，还有王珠宝！”
江凡抛出了最后的诱饵。
他答应王珠宝，不会伤害妞妞的。
如果妞妞不说，那么，他只能使用武力了。
好在。
妞妞说了。
妞妞到底只是个八九岁的小孩。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妞妞心理的最后一道防线。
“那些人......”她喃喃自语，麻木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那是震惊，是怀疑，是迷茫。
“你.....你和他们是一起的？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音。
“你可以这么认为。” 江凡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反而更能让人信服。
“我们想带你们出去，但要出去，我需要知道这里的一切。 谁是敌人，谁.......可以成为朋友。 ”
江凡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上。”
“ 是继续留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狱里，每天提心吊胆，不知道哪天伪装就会被识破，还是选择相信我一次。”
“ 为自己，也为王珠宝，为所有人，搏一个离开的机会。 ”
诱惑，夹杂着希望的微光，照进了猪舍无边的黑暗里。
妞妞脸上的表情在飞速变化。
仇恨，警惕，怀疑，挣扎，痛苦......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褪了下去，化作一片深沉的悲哀。
她眼中的光，熄灭了。
“没用的。”
她低下头，声音充满了绝望。
“逃不掉的，这里是地狱，谁也逃不掉。”
“不试试怎么知道？”
江凡反问。
妞妞沉默了很久很久，猪舍里只剩下女孩们啃食东西的咀嚼声和远处传来的猪呼吸声。
就在江凡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她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想知道什么？”
有戏！
江凡心中一振，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自残这个方法的，谁教你的？ ”
妞妞的眼神变得飘忽，似乎陷入了遥远而痛苦的回忆。
她没有正面回答江凡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话。
“我........不是被拐来的。 ”
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江凡愣住了。
不是被拐来的？
“ 我是被我爸妈卖进来的。”
她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述说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可那平淡之下，却隐藏着足以将人溺毙的悲伤。
“ 家里女孩太多了，养不活。”
“ 我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
简单的一句话，却道尽了无数的辛酸和无奈。
“ 为了给弟弟换一口饭吃，他们就把我卖了。”
“ 在卖我之前，我的两个姐姐，也早就被卖掉了。，不知道卖去了哪里。 ”
江凡的心，沉了下去。
他原以为，这里所有的女孩都是被拐卖的人口。
却没想到，还有一部分，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当作货物一样，亲手送进了这个火坑。
这比单纯的拐卖，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妞妞是被父母卖给光明养猪场的，还有她的两个姐姐？
三个女孩都是被卖掉的？
江凡看了一眼空间里的故事书。
三只小猪的故事，说的是妞妞吗？
三只小猪被猪爸爸猪妈妈卖给大灰狼，而妞妞和她的两个姐姐也同样被卖给光明养猪场！
“我被卖到了这里，他们叫这里‘光明养猪场’。”
妞妞自嘲地笑了笑，笑容比哭还难看。
“ 我被关进了c区，每天都有人打我们，不给饭吃，让我们听话。 他们管那叫‘驯养’。 ”
“ 我很能忍，也很听话乖巧，所以，我合格了。 ”
“ 我以为合格了，就能有好日子过，事实也是如此，他们把我送到了这，d区。 ”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那是希望的光芒。
“ d区比c区好很多，有干净的衣服穿，有饱饭吃。”
“ 我以为......我终于熬出头了。 ”
“ 可是，我很快就知道了真相。”
“ d区，只是一个更大的货架。”
“ 我们这些‘合格’的女孩，会被打扮得干干净净，然后，等待着被卖给下一个买家。 ”
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
“ 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 永远.......没有尽头。 ”
“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一个女孩找到了我。”
江凡的呼吸一滞。
来了。
关键信息要来了。
“ 她很瘦小，看起来比我还小几岁，她悄悄地告诉我，不想被卖出去，只有一个办法。 ”
“ 那就是，把自己弄伤，弄残。”
“ 她说，那些买家，要的是‘品相完好’的货物，一旦我们身上有了残缺，有了丑陋的疤痕，我们就卖不出去了，我们就......‘不合格’了。 ”
“ 卖不出去，就不会被人看上，就不会被买走。”
妞妞抬起手，抚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眼神复杂。
“ 所以，我就照她说的做了。”
“ 我弄伤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然后，我就被从d区，被拉到市场，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好几次。 ”
“ 虽然这途中我很痛苦，但是，我活下来了，我没有被卖掉。 ”
听完她的叙述，江凡彻底明白了。
妞妞，不是他要找的“聪明猪”。
她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听从了别人建议，在绝望中寻找一线生机的可怜人。
真正的“聪明猪”，是那个告诉她方法的女孩！
“ 那个女孩是谁？” 江凡立刻追问。
妞妞麻木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眼角留下泪水。
“ 她.....”
“ 她已经被卖出去了。”
线索，断了。
江凡的眉头紧紧皱起。
一个已经被卖出去的女孩，无法再去追寻。
“ 她是什么时候被卖出去的？”
“ 很久了，在我弄伤自己后不久，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妞妞摇摇头，平静说道。
江凡沉默了。
这个副本的复杂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仅有人口拐卖，还有人口买卖。
不仅有员工，还有“窃取者”。
不仅有受害者，还有一个神秘的“聪明猪”在暗中传播着反抗的火种。
“除了你，这个猪舍里，还有谁是伪装的？”
江凡换了一个问题。
这是他必须掌握的信息。
他需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潜在的“朋友”。
然而，妞妞的脸上却浮现出浓浓的犹豫。
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她可以出卖一个已经离开的人，因为那不会造成直接的后果。
但是，让她出卖身边这些和她一样，在刀尖上行走的同伴，她做不到。
这是她们在黑暗的地狱里，抱团取暖的最后底线。
江凡看着她，没有逼迫。
他知道，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这个女孩的内心，已经承受了太多，不能再施加更多的压力了。
猪舍里再次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江凡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线索断在这里，让他感到有些棘手。
过了很久，仿佛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
妞妞再次抬起头，她避开了江凡的视线，声音微弱得像蚊子一样。
“ 我不能告诉你她们是谁。”
“ 但是.....”
“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更多，如果你真的想帮我们......”
她的声音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 你可以去找一个人。”
江凡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 谁？”
“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人。” 妞妞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和恐惧，“ 我们都叫他.......月亮。 ”
月亮？
这是一个代号？ 还是一个名字？
不知道他是不是人？？？
“ 他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 怎么找到他？”
“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在关注着我们，这是那个女孩跟我说的。”
妞妞说完这句话，便彻底闭上了嘴，再次缩回角落，用厚厚的壁垒将自己重新包裹起来，仿佛刚才那一番对话，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江凡看着她，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从妞妞这里，已经问不出更多的东西了。
但是，他得到了一个全新的，也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月亮。
一个神秘的存在。
默默关注猪舍里的女孩，给与帮助。
怎么才能找到他？
江凡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 关注猪舍里的女孩.......难道要引蛇出洞？”
他转身，深邃的目光投向了猪舍外，那无尽的黑暗之中。
找到月亮。
这是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情。
“ 妞妞很聪明，既没有透露出其她女孩的存在，又用自身悲惨经历来博得我的同情。”
“ 如果我听了她的经历，还要逼迫她，就说明我不是来帮助她们的，那么，牺牲掉她一人也无所谓。”
“ 没有透露其她女孩，却给我一颗甜枣，告诉我有月亮的存在。”
“ 这是，祸水东流吗？”
“ 比起她们这群不值钱的女孩，月亮的价值更大，我听闻之后也会专心去寻找月亮，不愧是聪明猪的成员！”
江凡看着猪舍里一个个吃美食的女孩，不管是他刚开始接触的王珠宝，还是后面的妞妞，都比他想象中的聪明。
这群从c区混到d区的女孩们，没有一个如表面那样，纯洁懵懂！
一个个，早已在困境中锻炼自己，伪装成长！
夜色，如同化不开的浓墨，将光明养猪场彻底吞噬。
江凡的身影，融入宿舍的黑暗里，宛如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两个字。
月亮。
这个线索，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那个神秘的组织，另一头，却隐没在无尽的迷雾之中。
月亮，这是妞妞从另外一个女孩口中得知的。
但，只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关注着她们，不知道如何才能找到这个名叫月亮的人。
“ 名叫月亮的人，是单方面联系她们的。”
“ 妞妞说，那个女孩被卖出去很久了，从这可以知道，月亮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们了，不然，妞妞不可能不知道联系月亮的方式。”
“ 月亮......或许是窃取者，极有可能已经被光明养猪场发现了，所以，很久没能联系妞妞她们........”
“ 或许，我可以找出其他的窃取者。”
“ 窃取者是来帮助妞妞她们的吗？帮助她们逃出去？”
“ 还是，借助妞妞们的逃跑，来获得其他东西？”
“ 不管如何，我不能贸然行动。”
“ 无论是想通过捣乱猪舍，引出月亮，还是举报妞妞等人来获取贡献。”
江凡明白，在没有肯定摸清这个副本真正通关的路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猪副本，极其难。
“月亮”的寻找，只能暂时搁置。
他需要更多的情报。
关于这个养猪场的，最基础，也最核心的情报。
c区。
那个“驯养”女孩的地方，必然隐藏着更多的秘密。
江凡站起身，悄无声息走到猪舍边角，纵身一跃跳出猪舍。
他准备要去c区探索一下，这也是他今晚的第二个目的。
尽可能签到.........探索更多的东西！
回到了d-a区的猪舍外。
江凡回头一看，沉重的铁门紧锁着，里面死一般的寂静，女孩们吃完食物又恢复平静，闭上眼睛伪装成熟睡的模样。
眼睛一顿，看到了什么，嘴角扬起笑容。
“ 到底只是小孩子。”
如果，
忽略女孩们嘴角的食物残渣，这场伪装将是完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