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 他才回过头来。
看着眼前明明胆气不足, 仍竭力保持镇定的女人。
皮肤干净白皙, 因为喝了酒泛着晕红。眼睛微肿, 却不影响她一汪盈动明澈。
李松泽表情认真地对着她一字一句, 声音无比真诚, 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想, 我是喜欢上那个女孩了。”
身体又往后缩了一步, 刘思思抬起双手捂着嘴巴。似乎只有这样子,才能给她一点点安全感。
心怦怦乱跳, 七上八下的。她早就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吓得丢了魄，六神无主了。
曾经, 任安然告诉过她, 李松泽对她很不一般。
杜镇涛告诉她, 李松泽对她有那个意思。
还有福婶, 甚至是李民生, 都暗示她, 李松泽喜欢她。
直到刚刚, 这男人似是而非的表白。虽说真诚, 但于她而言, 是熟悉而又陌生的。
刘思思发誓, 她从没对他有过非份之想。即便有多年的崇拜, 但那也只是对他才华横溢的一种欣赏而已。
如今, 他是林学东的发小挚友。又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她更不可能跟他有进一步的关系。
心不能慌, 她咽了口口水。缓了缓再放下手, 迎上他如黑曜石般漆黑深邃的眼睛。
眨着眼睛, 目光微颤。咬了咬牙, 硬着头皮道。 “那你打算如何?”
“追求她。” 没有弯弯绕绕, 他眯了眯眼睛, 狭长的眼眸里迸射出坚定的光茫。像锁定了猎物的猎人, 满是志在必得。
“呵。” 刘思思眼角跳了跳, 她最看不得他的高深冷漠。心里莫名的生出抗拒, 冷笑道。 “那要是人家不愿意呢?”
李松泽向她靠了一步, 刘思思戒备地马上后退一步。
事到如今, 她干脆就豁出去好了, 于是出声喝止。 “李总, 我觉得有些误会, 我们必须弄明白。”
他心口一窒, 高大的身躯猛然止步, 脸上的笑容清减了几分。 “好,你说。”
刘思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再绕过他坐回长椅上。一阵江风袭来, 撩起她额前的碎发, 露出那张不算惊艳, 却令他魂牵梦绕的脸蛋。
她抬起手, 把乱了的头发拨向耳背后, 望着波光粼粼的鸣江。
组织了一下措辞, 蹙着秀眉, 幽幽地开口。“李总,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 我想, 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对于感情, 我不希望有所欺瞒和含糊。抱歉, 伯父那边......。我的情况, 你也清楚, 我们这样做不太适当, 麻烦你尽快澄清一下。”
“如果我说, 我不介意呢?” 他走了过去, 在她身边坐下。但仍然保持着半身的距离, 不想让她太过压迫。
突然, 刘思思的胸口象是被什麽东西扯了一下。鬼使神差的, 她冷冷的自嘲道。 “不介意什么? 我曾是你好朋友的女人, 还是我的身份平凡低微? 李总, 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真的不适合。”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过去, 你有, 我也有。过去我们都无法改变, 但现在和未来。只要有足够的努力和用心, 总会看到属于他们的桃花源。至于价值, 它不在身份和物质, 而是源于每一个人身上的潜能和心灵。除非你是一个妄自菲薄, 自我否定的人。” 他眼中炽热的光芒, 陡然令两人之间的气氛升了两度。
顿了顿, 他将目光远眺, 鸣江对岸的万家灯光。抽了抽唇角, 慨叹道。“世界之大, 人海茫茫, 我们......这不就是坐在了一块了吗?”
“我......。” 刘思思哑然, 蹙着眉无语驳斥。
“思思, 鞋合不合穿，只有穿鞋的人才知道。” 他转眸睨着她, 一字一句认真地吐出了一句。
刘思思想不明白, 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了。
他说只要努力, 就能见到桃花源。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林学东, 当初, 他也向自己说过同样的话, 只要有信念......。
呵, 再瞧瞧。他们两个人明明彼此相爱的, 现在又成了什么样子了?
海誓山盟, 情深意切。那又如何?
她现在不是过着, 有丈夫却又形单影只的生活么? 她的苦有谁知?
即便她万般忍耐, 退了再退, 苦苦等候。那又如何?
她的丈夫, 不是继续在逢场作戏, 左右逢缘么?
而她, 有家归不得, 心中的酸楚又有谁明?
那么, 谁能告诉她, 这双鞋到底是合不合穿?
“我不敢了, 消受不起。反正一个人也不错, 无牵无挂, 悠然自得。” 她苦笑, 一脸怅然。
“思思......。” 李松泽的心像被什么尖锐扎了一下, 碎碎麻麻的隐痛着。林学东把她伤得太透了, 她痛苦, 他心疼。
刘思思侧眸凝着他, 眸光淡然。
身边的这个男人一直拧着俊眉, 但仍然无损他的清贵雅淡的魅力。可惜, 她无福消受, 只能婉拒了。
她抿着唇, 视线转向长椅边上的冷冻箱。掀开盖取出两罐啤酒, 其中一罐塞到他手上。
然后, 瞥了他一眼。澄澈的眸底一片坦然, 她勾唇道。 “别等了, 喝酒! 现在我们是工作伙伴, 也算是聊得来的朋友, 挺好的。”
李松泽看着她素静的脸上, 隐藏着一股坚韧, 平静的神色下透着忧伤。每一次, 她为林学东而伤心难过的时候, 他都想陪在她身边。抱抱她, 给她温暖和安慰。
现在, 她被情所伤。宁可缩回龟壳里, 都不愿意接受新的可能。
今晚的事她要时间去消化, 他能理解。不能逼得紧, 也没什么理由去纠结。
只是自己心里, 就是难免有些失落, 和难受。
“好, 我们喝酒。” 他拉开盖掩, 仰头就喝。
酒中淡淡的麦芽香穿喉而入, 回甘的滋味抚平了李松泽的涩然。
他心里面对自己说, 没关系, 只要她不排斥, 他相信日子有功。思及此, 鹰眸闪动一抹锐利, 极快的一瞬, 让人难以捕捉。
刘思思看到他眼中的灼烫渐渐平复, 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柔意。她想, 今次他应该是明白自己的心态了吧?
“时候不早了, 我想回去了。” 她试探着道。
“好。” 李松泽收拾了一下, 便站起来。拎着冷冻箱和垃圾袋, 就往停车场方向走。
刘思思跟在他身后, 心情有点忐忑。他这样忽冷忽热的, 真令人抓狂, 也不知道他是真明白, 还是假生气。
哎, 见到不远处有垃圾桶, 她主动凑上前。从他手上揪过垃圾袋, 堆着笑道。 “这个, 我来扔吧。”
“嗯。” 李松泽没有纠缠, 松开手。
刘思思丢完垃圾后跟上, 从后看到男人挺拔的身姿。
在夜色下, 孤寂将他的影子拉长, 那背影透着一丝苦涩的味道。
她的瞳仁微缩, 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 很不舒服。
她好像让他伤心了?
莫名的歉疚从心间冒起, 她有点感慨和难过。但是, 感情是不能够勉强的呀!
含糊不清, 最终还是会伤人累己的。她对感情是坚定的, 更不会见异思迁。
想到黄敏秋和她的孩子, 她咬了咬牙, 跟了上去。
现在, 她能做的, 除了一声抱歉, 就是明确自己的态度, 划清界线。尽量不去招惹他, 就让他们的交集止于工作上吧。
黑色的保时捷911平稳地穿行在马路上,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冷凝。
可能是喝了酒, 又吹了江风。这会儿酒劲有点上头了, 刘思思不自觉地搓了搓手臂。
“觉得冷?” 李松泽收了油门, 放慢了车速。侧眸看了她一眼, 暗色里, 她带着一脸醉后的红晕, 他的眸光微闪关心道。
刘思思扭头, 狭小的空间, 四目一下子便对上。她眼神一下迷离, 一下清晰, 又由清晰转向柔情。用手轻轻揉了揉眼睛, 声音有点迟钝, 她答。 “没事儿, 只是.......乏了。”
李松泽喉咙一紧, 不自然地吞了口口水。轻咳了两下, 说。 “你闭上眼歇一会儿, 到了再叫你。”
“嗯。” 醉了好, 醉了就不用面对那些糟心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