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
宾利车尾灯在别墅区弯道处彻底消失时，林岚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不是因为冷，是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恐慌。
“你们真不管我了......”
那张三千万的支票最终卡在排水沟铁篦子间，被来往车辆碾得边角发毛。
“不管如何，我都是致远的亲生母亲啊!”
林岚瘫坐在冰凉的石地板上，狠狠揪住胸前衣料。
多可笑。
她攥着拳，一下又一下地捶打着地面，仿佛这样就能砸碎眼前荒诞的一切。
曾经被谢雪捧在手心，是林家别墅里穿着定制公主裙的灰姑娘。
而现在，她就像那张被丢弃的支票，从云端跌进泥沼，连被人捡起来的价值都没有了。
眼眶越来越刺痛。
恍惚间，她像看见了八岁的自己蜷缩在孤儿院角落里，瘦得像根豆芽菜，愣愣地看着谢雪踩着高跟鞋走进来。
珍珠项链在她领口闪着温柔的光，那只戴着翡翠手镯的手伸过来： “以后你就是我女儿了。”
冰凉颤抖的手背被覆上，那一刻的温暖，林岚记了整整二十年。
后来，她有了挂满整柜的高定衣裙，有了精致顶配的电子文具，有了带落地窗的公主房。
谢雪亲手给她戴上第一串彩钻项链时，她躲在卫生间里偷偷哭了。
本以为自己终于抓住了光。
所以她拼命扮演乖巧，把对林学东的心思藏进心底最深处，直到刘思思像颗太阳般突然闯进她的世界。
生日宴上，她将刘思思带到林学东面前。
会不会是那个恶作剧，带着点别出心裁的介绍引起林学东注意了?
“哥，思思可好了，成绩优异，又够努力，傻傻愣愣的，很可爱。”
刘思思容易害羞，闻言就立马红了脸，但抬头的那瞬间，眼神却清晰纯粹。
当时，林学东眼瞳深眯，细细打量了她一圈，莫名其妙的朝着刘思思伸手。
林岚记得自己还打趣他，别吓着人家，哪用得着握手那么隆重呢。
果然，刘思思真的被吓跑了......
后来呢?
林学东开始频繁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帮她打点入学事务，还时不时的亲自送物资到她宿舍。
特别殷勤。
在那段时光里，林岚也因为有这位暖男哥哥的照拂，赚了不少同学们的艳羡和吹捧。
回忆很美，但那些画面却像针一样扎进眼底。
她在林家谨小慎微二十年，把自己活成林家人喜爱的样子，凭什么刘思思一来就夺走一切？
如果那年没在 S 大的宿舍遇见刘思思；
如果没在生日宴上带她去见林学东；
如果自己没因为林学东放弃出国......
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穿堂风裹挟着她洗不掉的罪孽，将 “恶女” 二字刻进林岚的皮肤。
几缕发丝缠在干裂的唇间，像是在无声地复述着她的罪行：
看着林学东喝下那杯加了料的柠檬蜜；
刺激、诱导曾梓言开车撞到刘思思流产；
自己更是手持利刃要至她于死地......
保镖们乘坐上商务车，碾过石子路的声响渐远。
别墅铜制门牌在风中发出“哐哐当当”的声响，伴随着她沙哑惨笑。“后悔？你们有什么资格说后悔?”
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混着尘土糊在林岚脸上，她像具断了线的木偶踉跄着爬向排水沟。
“刘思思的孩子没了，林学东这辈子都站不起来......”
擦干眼泪，林岚捏着支票的指节泛起了白，对着那张残票反复呢喃 : “可我还有致远！我有钱！我没输 ——”
阳光泼满全身。
林岚拢紧衣领，羊绒大衣却裹不住骨缝里渗出的寒意。
不同于她眼底渐渐结出细密的冰花，私人停机坪二十米外的宾利车里，林学东漆黑瞳孔在车门拉开的刹那，像被磁石吸住般骤然放大。
他伸长手臂，定制西装袖口擦过真皮座椅，几乎是扑过去接过刘思思怀里的小致和。
“你怎么出来了?” 刘思思睫毛猛地颤一下，话音未落就被怀里的小致和打断。
九个月大的孩子比她快了半拍，发出 “咯咯” 的笑声像奶泡在瓷碗里炸开。
肉乎乎的小拳头更是攥着林学东的领带，巴巴的就往嘴里塞，笑到激动时，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滴，砸在林学东虎口上。
他却毫不介意。
颠了颠孩子的小胖屁股换到左臂，腾出的右手熟稔地扣住刘思思手腕往车里带。“怕你太想我。”
他挑眉，视线黏腻在她泛红的脸蛋上，眼睛闪亮像落了星星。
“就你贫。” 话音未落，刘思思突然身体一倾，被稳稳地拽进男人滚烫的怀抱。
林学东嘴角弧度加深，把脸埋在她发间，深深吸了口气，声音闷得像含着水：“我乐意。”
消毒水味淡得几乎被奶香味盖过，但刘思思仍觉得鼻尖泛酸。
她抬手轻轻推开他，却被男人搂得更紧。
紧得能清晰地听见他胸腔里澎湃的心跳，仿佛要把这几天分别的时光，从她发烫的皮肤里拽出来。
恰好此时，小致和突然在男人怀里 “啊 哈！” 地笑出声。
小手啪地拍在林学东薄削的颧骨上，那力道震得他俊眉皱拢，睁眼便看见孩子黑葡萄似的瞳孔里，正映着自己跟他如出一辙的、瞪直眼睛的傻样。
“哎哟喂，小致远，” 谢展明抱着小致远坐进副驾，故意把小团子朝后座歪了歪，“你哥正跟大灰狼打架呢，快去帮他解救美少女战士啊！”
他指尖刚戳到小致远脸颊的软肉，小家伙黑曜石般的眼睛骨碌碌转向后座。
“来，小致远，妈妈抱抱～” 刘思思趁机从林学东怀里挣出半寸，朝副驾伸出手。
谢展明立刻作势要递，却在林学东伸手阻拦的瞬间，猛地把孩子往刘思思怀里一送。
“小致和！快打掩护! ”
这下后座可炸开了锅。
小致和见弟弟加入战团，立刻抱住林学东脖子 “啊啊” 叫唤；
小致远则窝在刘思思怀里，转头对着林学东 “呼呼” 吹气，小胖脚还不忘在他大腿上蹬了个空。
“嚯！这就叫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林大总裁你被包围啦! ”
“哈哈哈......”
兄弟俩一个扒拉额头，一个蹬腿，配合着前座谢展明的起哄。
谁料，没等他过足瘾，满脸的兴奋就被男人突然的倒抽气戛然而止。
刘思思立马按住小致远小腿，伸手制止小致和的动作，“致和别闹！”
她的声音陡然发紧，眼神紧张地上下打量着林学东，“怎么样? 是不是伤口疼了?”
林学东垂眸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喉结滚动着，哼哼唧唧的没个准话。却在刘思思伸手要撩开他外套时，突然反手将人拽进怀里。
“急什么?” 他得逞勾唇，低头在小女人额角落下湿润一吻：“在给孩子们上课呢。”
话落，便朝前排的谢展明努了努下巴。
小致和正攥着他的领带发呆，小致远却在刘思思怀里吮起小指头。
兄弟俩懵懂的眼神刚好撞上林学东挑眉的坏笑。
他故意把刘思思搂得更紧，煞有介事地对儿子们眨眼：“以后，你们俩都要像爸爸一样疼爱妈妈哦。”
“可别教坏他们。” 刘思思又气又急，捶他胳膊。
小致和模仿能力挺高的，嘟起小嘴“吧唧”一下就在刘思思脸颊上亲了口。
口水拉丝要掉不掉的，逗得林学东放声大笑，牵扯到伤口，这次真的疼得他“嘶”了一声。
谢展明夸张地啧舌，瞅着他，眼神戏谑，“你这也太浮夸了吧?”
然而小致远已经伸长脖子，像只求哺的幼兽，毫不费力地在刘思思发顶蹭了又蹭。
小嘴巴一开一合，发出 “呜呜” 的奶声。
好家伙！
这黏黏糊糊的劲儿，简直是林学东平时磨蹭他媳妇儿时的复刻版。
刘思思低头，看着两个小家伙，一个用口水在她脸上盖章，一个用毛茸茸的脑袋拱她脖颈。
正感无语之际，猝不及防的又被林学东偷了个吻。
她抬眸一瞪，对上男人泛着疼意却笑得狡黠的唇角。
明明想板脸，可当视线最后定格在林学东眉骨的旧疤上时，湿漉漉的眼神却像落了春雨的湖面。
嗔道 : “你没事就松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