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隐厨—第198章—田螺塞肉
八月。
花楼玉绫。
小厨房厨娘、食神弟子小九妹妹起床的第一项工作，就是去楼下大厨房拿每天需要的食材。或者说，就是大厨房陆佳瑶姐姐剩下的边角料。
小九摸着最好的猪五花，这么好的边角料啊～～～还有几样蔬菜，感觉会有些重。不过小九作为师傅的弟子，干活是惯了的，不粗的手臂很是有力，就算是颠个半天的勺也不会酸。
不过如果是一堆西瓜南瓜之类可以放好久的瓜果，或是米袋袋，小九还是会选择……摇人。因着是在花街上古华街区的玉绫，搬运机器人还是不要出现了。
“这……这是何物？”
“公子……这是钢铁做的木人偶，所以就叫他，钢蛋吧。”
感觉世界观都会崩塌，也因此，终究是卫者大姐姐们扛起了所有。小九想着到底是红烧肉好呢～～～还是做叉烧肉好，那边陆佳瑶姐姐就喊了一声。“小九妹妹，过来一下。”
小九走了过去，就见楼下大厨房主厨陆佳瑶姐姐已经把玉绫的厨房章盖了上去，脚边，是一个盆。
送货的小年轻看着小九，感觉又是美好的一天。然后转身就走了，红扑扑的脸蛋温度好久不下去。这该死的夏天。
地上，是一盆……“这是田螺？”小九好奇地问道。
陆佳瑶姐姐点了点头，“种田的人养在田里面的，夏天时节正好捉来炒一盘，玉绫是大客户，就……”眼睛看向小九。
“正好雨晨皎姐姐要出门……嗯嗯，嗯～～嗯！她说了要带个菜的，这么一盆，差不多吧。”小九算着份量，点了点头。
“那就给你了。”陆佳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么一盆放在大厨房也就是员工餐，倒不如给小九消耗掉。
小九开心地看着那一盆田螺，似乎在想着要做什么菜。陆佳瑶轻轻一笑，她当初也是这样，每天研究该做些什么的吧。
不同的厨房，厨师也是不一样的。大厨房里有大厨房里的趣事，小厨房里也有小厨房的小乐趣。
好像是呢。陆佳瑶露出温和的笑容，就看到小九站起身来，“没错了，那个绝不会出错，就做田螺塞肉了。”
如此宣言。
“吭哧吭哧”把一大块肉和一包蔬菜搬回了厨房，小九才端着木盆，开开心心地走在廊道上。
田螺塞肉，作为酿菜里的代表，小九也做过许多次。
田螺去尾后加葱姜结焯水，撇一下表面的浮沫，要再多煮一会儿，毕竟螺肉硬实，需要久煮来让他软和。煮个半个小时，捞出后快速过冷水。
极速的低温会让内里的那块肉收缩，这样螺肉便于取出。
田螺肉拿木签子一个个挑出，后边连着的所有软乎乎的部分都直接扯掉，这是田螺的内脏，不能吃的。
挑田螺因着肉大而内脏连结处太软，要将手中的田螺轻轻转动，让螺肉就那么跟随着手的动作与螺壳的内纹自然地脱出来。
掐下的螺头肉表面还有一层黏液，拿面粉稍微抓一下，放一会儿。放着的时间，剁好猪肉馅，一半肥一半瘦，毕竟田螺肉也可以算是瘦肉，这个比例更加好一些……也方便记。
将螺肉洗净，这个时候表面就没有黏液，颜色似乎也好看了许多。切碎，再剁成米粒大小，与肉馅混合成馅。再加些香菇，没有香菇拿榨菜也是可以。小九倒入葱姜水，快速抓摔肉馅，直到稍许有些黏。
这时候还不能酿馅，田螺壳要过一遍油，这一步可以防止内馅黏连在田螺壳上，很简单而又实用的方法。
将那些馅料塞进过了油的田螺壳里，不能多，宁愿少一些也不能多，不然嗦不出来既浪费又不舒服。没错，就是螺壳里的肉没“刷”一下进到嘴巴里的不爽利。
接下去拿料煮就可以了，酱油、糖，就当红烧肉煮，小九给其她姐姐们准备的，就是红烧肉，呼呼呼～～～不过还要再在这道田螺塞肉里加一点小秘密。
就是剩了个底的糟卤汁。就这么一点了，倒在田螺塞肉里，这么一点点糟卤味会带来多么神奇的变化呢？还真是期待。煮上。
这可有的煮，半个小时中火，半个小时小火，最后再大火收干。
很想看看雨晨皎姐姐品尝这道菜时候的那个表情啊，呀～～呀呀～～～太可爱了啦。小九想着那些事，哼着歌开始煮饭。
……
两个月。
再有几天就真正两个月了。
【悲泣天命之少女】单慈歌走在她们铺设的甬道之中。这里已是高神结社的领域，这条青砖铺就的甬道就是通向黑暗的圣所的道路。
只因为那可恨的轮回之神，【高神结社】的他们竟然只能消湮风声，真是……呵呵，逆乱这悲亡的人间，我等必高于神明。单慈歌诉说着那禁忌之语，推开了黑暗圣所的大门。
她最先去看的，是坐在第二席的那个伟大存在，【识之妖精】，单慈歌眯起了眼。七月的时候，她见到了另一位“知识的妖精”，呵，真是不值一提的可悲之人，单慈歌甚至生不出抹杀那玷污高贵的她之人，那实在太过卑微的卑微者的念头。
像她低头致意，就听到那逆乱第一席【明无之御主】的声音，她抚摸着怀抱里的【粉碎悲愿之破灭兽】，寂静而又凛然，“你来晚了，我们的少女。”
“总有些人世的俗事拖住我等逆乱者的脚步，但只有当那一切破灭，才能迎来曙光。”说话的，是【血色寂夜的女王】，作为逆乱第八席的她，以涂抹夜空的血色作为自己的信标。
“坐下吧，少女，你是如花般的存在，我真想为你撕碎那些无趣的灵魂。”总是在讴歌美好的【骑士】嗅着一朵已经开始衰败的玫瑰，笑道。他喜爱美好的少女，但更爱少女灵魂中那一个膨胀的黑斑。他是逆乱者中的第十一席。
单慈歌想着那位老板娘被撕开身体的样子，心底的强烈激情被些许的不适所取代，她的黑袍之下，是扭曲的笑容。像是，压抑着不舍与痛苦的笑。
第二席【识之妖精】第四席【通晓混沌之书记】也向少女问好。
唯一没有说话，只是以呼噜声回应她到来的，是第六席，【永痕寂静】。他追求着这个世上永远的安宁，永远的寂静。再也无人会打扰他的安睡。
当单慈歌落座，【明无之御主】站起身来，“让我们为不在这里的逆乱者致敬，他们引开了轮回之神的视线，为我们今日之存在以及最终的逆乱挥下了割裂人世的墨笔。”
“第一席，在那之前，我有话要说。”【骑士】站起身来，掐灭了手中的花，“【识之妖精】，我不明白，你追寻那命运的圈环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我等同为逆乱之人的奔波吗？”
“【骑士】，你不该这么说，这是见证我们力量的代价。”【通晓混沌之书记】翻阅着手中漆黑色的漆黑混沌，那是记述着【高神结社】一切的伟岸之书，她有些愤怒地说道。
“那么，请你告诉我，你要用这股力量做什么？”【骑士】揪着自己的心脏，如同怀念着那些正在战斗的逆乱者们，愤怒道。
“那不是你该知道的事。”【识之妖精】冷冷地说道，“当我见到命运的圈环，我就知道了一切的可能，但是为了那个你们期许的结局，请原谅我不能对你们直言。”
“你是……”
【骑士】还要怒吼，【明无之御主】就“哈哈”笑了起来，“无妨之事，【骑士】，你相信我们的同伴吗？”
【骑士】愣了一下，坐回了椅子上，“我期待那一天。”
“你会看到的。”【识之妖精】悠悠说道。正如她那伟岸不可知的高深。
不知到什么时候，单慈歌才能做到像她那样，或者，只是，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像她就好。啊啊，那是何等逆乱啊。
“那么，在这场会议正式开始之前，像往常一样，来愉快地吃点什么吧。”【识之妖精】带着看透了一切的神秘，不疾不徐地说道。
“哦，你能拿出配得上我的食物吗？”【血色寂夜的女王】傲慢地说道。
“这或许在你看来只是不值一提之物，但他的制作者，却是一位……一位不可言说的存在。”【识之妖精】温和道。
正如她那骨子里的高傲，那不是没有自视的狂傲，而是看透了一切的自我，她本就应该如此温和。
打开的保温盒里，是一个个圆滚滚的田螺，而开口的地方，却不是黑色的硬片片，而是一团带着某种诱人弧度的肉。
“这是……”
【识之妖精】呵呵笑道，“崩碎这个无趣的人世，再将其重组为这一颗有趣的塞肉。这道酿田螺正是我们的写照。那些卑微者，只有破碎成泥，才能见证我们的存在。”
单慈歌看着自己盘子里的三颗田螺塞肉，咽了口口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黑暗圣所的议题不再那般有趣，而……不，只是她眼界被打开了，只有真正足以让她悲泣的天命才能撼动她的心神。
单慈歌拿起一颗田螺塞肉，感受那黏糊糊的肉汁滑腻腻于手指与螺壳之间的奇异触感，这种感觉，有些厌烦但又忍不住……嘬。
单慈歌轻轻吮吸着沾上了汁水的手指，顺势舔了下去，滑嫩肌肤上，是咸鲜的汁液，而那味道里……些许发酵，不是酒，而是类似酒酿的味道一下打开了胃口。
那一点美好的咸味，似是让人沉醉其间的毒药，勾动了心神。
拿筷子在螺口轻轻一捅，一包汁水便如喷泉一般溅了出来，淌在盘子里，那突如其来的奢侈景象让单慈歌一下慌了手脚，但这终究只是一样食物，她看了眼螺壳已经不知去向，正品味着一块肉的【识之妖精】，安下心来。
将那螺壳里的肉倒了出来，看着那美丽的肉块，没有犹豫，喂进了嘴里。
嘴巴里的肉，不像一个整体，也不像一颗颗肉的颗粒，而是介乎两者之间的一种状态。肉没有肉圆子那般紧实，正是因为中间嵌入了太多的螺肉，香菇碎。
那一颗颗滑滑的小颗粒，有些黏的是香菇，而韧脆的就是螺肉。即使是最小的螺肉丁也比螺蛳肉大，那样子的颗粒，可以更好地品味螺的美味。
硬乎乎的口感里，是鲜嫩的味道，不仅仅是田螺那似是螺蛳而又更加醇厚的螺香，还有一丝猪肉的肥瘦交互而来的肉香。
肥膘是油，瘦肉是汁，两种不一样的汁水包裹着那一颗颗螺肉，而那些软乎乎、嫩乎乎的猪肉也将螺肉似是珍宝一般围在中间。
就像是岩壁上伸出的宝石。
当品尝那宝石的味道，只有那已经融合一处的美味可以形容。
既有螺肉的鲜美，又有猪肉的香醇，唇齿间的味道，只有那久久，久久不散去的美好。每一口咀嚼，都是一场完美的梦境。
咽下似乎还没有被完全咀嚼的螺肉，感受那细碎而坚硬的颗粒滑过喉咙的刺激感，单慈歌舔了舔嘴角的汁水，看向第二颗田螺塞肉。
就在这个时候，单慈歌的眼睛旁光看到了【骑士】的动作，他拿起田螺壳，就像嗦螺蛳一样，在唇边轻轻一嘬，然后黑袍下的嘴角就那么翘起。
要吗？
要。
单慈歌点了点头，拿起一个田螺塞肉，放到嘴边，就那么一嗦。可以感觉到手中螺壳的颤抖，那是内里的肉沿着螺旋的花纹，就那么跳出来的振动。
嘴巴里，却先尝到了一股浓烈的汁水，然后，就是一大颗的肉块。
柔软的猪肉撞在牙上，些许田螺肉的凸起像是一个个小气垫，那种别样的撞击力撬开了牙齿，“嚯咯”一下，半块肉就那么伴随着汁水进了嘴巴。
轻轻一咬，咽下嘴巴里鲜美得似乎就要让舌头融化的汁水，轻轻咀嚼着那块肉，软嫩的猪肉，弹爽的螺肉，还有那从猪肉的纤维里渗出来的料汁的味道。
是咸，是鲜，还有某种似酒非酒的谷物发酵后的味道，这些味道被那汁水的残味包裹着，在口腔里，这一次，似乎真的要将舌头融化。
啊啊，不行的啊，嘴巴会坏掉的啊。咽下的时候，却不由自主地再拿起半块螺肉吊在那里的螺壳，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直到吃完田螺塞肉，收拾了盘子，这场会议才真正开始。带来了这菜的【识之妖精】似乎很满足这种分享，兜帽下的嘴角轻轻地翘起，神秘，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