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联邦历史上，最值得铭记的有三个人。
第一个是巫曲。
各朝代的能有血脉遗留下来，多亏了这位龙脉守护者。
是他奠定了人类联邦的基础。
他就像是未卜先知的智者，将破烂的人类文明缝缝补补，最终留下希望的种子。
第二位是殷辞。
是他将穷途末路的人类拉出深渊。
虽然他总是说，就算没有他，也有另一个人。
但季叔明并不这么觉得，其他人或许还没有他做得好。
当然，敬仰归敬仰，但并不妨碍季叔明与他敌对。
第三位是苏晏沉。
如果说，巫曲是人类的开拓者，殷辞是人类的引导者，那么苏晏沉就是人类的守护者。
当然，这也不影响季叔明夺位。
无耻吗？
或许吧。
但他们的站位从一开始就不同，他们终究要敌对。
季叔明走在英雄纪念馆中，看着墙上挂着的人像。
秦家、唐家、宋家……
殷辞确实大方，当初他在任的时候，最跳的就是唐家，没想到唐家的人倒是一位不少地挂了上去。
甚至连周家的人都挂了上去。
如果是季叔明自己，他非得把唐家的人除了不可，怎么可能还给他们挂上英雄纪念墙的机会？
英雄纪念廊很长，但人类的历史更长。
但历史太长，人类反而没有太多的心思去沉下心阅读，以至于，和人类的本心越来越远还未有察觉。
季叔明是完全的新生代。
他是由机器人带大的，他被制定了最合适的成长方案，然后在机器人的指导下，成为人类智脑最合适的继承人，成为刺向苏晏沉最锋利的刀。
季叔明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当初殷辞要急流勇退，以他的声望，继续担任掌权者的位置，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甚至还会举双手双脚赞同。
但偏偏他说退就退，只有在人类扛不住的时候才站出来。
对苏晏沉这个人季叔明也不太理解。
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成为AI生命。
既然苏晏沉这么选，就不要怪他们夺位。
人类联邦终究还是人类的联邦，不是AI生命的联邦。
这是季叔明所坚信的事。
人类联邦只能是人类的联邦。
灯光打在昏黄的走廊上，墙壁上的人像或是怜悯、或是坚毅、或是痛苦得注视着季叔明。
季叔明越往里走，就越发地沉默。
越往里走，里面的人像就越不符合“标准”，甚至明显是抓拍的人像，糊的看不清人脸。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苏晏沉会把见面的地方选在这里了。
这就是人类的过去，山河破碎风飘絮。
一张黑白的人像抓住了季叔明的眼。
这是一位祖星北方人，他是明显的白种人。
他是再次提出三进制计算机的科学家。
季叔明还记得这段历史。
当初在诡异的胁迫下，人类的科技倒退到蒸汽时代，电子技术基本瘫痪，甚至很多传承都消失殆尽。
按照人类当初的想法，是要重新发展二进制的。
但这位科学家提出，为什么我们不能发展三进制，三进制不应该比二进制更有优势吗？
是苏晏沉支持了这位祖星北方科学家的想法。
也是因为三进制的提出，让以三进制为基础的人类智能文明得以发展，加快了AI生命的面世。
后来……
后来苏晏沉参加了“造神计划”。
以人类智能数据，创造人类自己的神明。
……
但现在的人类不需要神了，尤其是属于人类和智械的神灵。
英雄纪念长廊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完了。
季叔明看见了苏晏沉的背影，他仰望着属于人类极光的雕像，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叔明知道，苏晏沉一直在追随殷辞的脚步。
如果苏晏沉是人类的神，那么殷辞就是苏晏沉的神。
如果没有殷辞，就没有苏晏沉。
季叔明感觉这英雄纪念馆的灯光有些晃眼。
苏晏沉还在看着属于极光的雕像，似乎没有发现季叔明的到来。
但季叔明知道，苏晏沉绝对知道他到了。
人类智能星宿可是掌握了整个人类的眼睛。
苏晏沉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来了呢？
季叔明其实不太明白，长老们究竟有什么自信，星宿会让出人类智脑的位置。
凭什么，就凭季叔明是纯人类吗？如果只是这样，那么长老们就太愚昧了。
或许，正如极光所说，人类太过自傲了吧。
但这些和季叔明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一把刀，一把刺向苏晏沉的刀，一把改变人类联邦的刀。
他们说，他是人类文明的救世主，但季叔明不想成为这个救世主，比起成为救世主，他更愿意去了解极光的时代，他更愿意去那个被称为“黑暗时代”的时代。
季叔明这些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很快清除杂念，看向苏晏沉。
他没有开口，只是盯着苏晏沉看。
好像这个时候谁先开口说话，谁就输了一样。
刚刚回完666消息的苏晏沉暗暗松了口气。
他是真没想到666这么勇，金丝雀……它还真敢说，他是先生的金丝雀还差不多。
但就像先生说的一样。
他苏晏沉不是他殷辞的附属，也不是苏家的附属，更不是其他人的附属，他就是苏晏沉。
为他自己而活的苏晏沉。
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就像极光正式宣布退隐的那天，阴沉沉的云遮住了太阳。
殷辞钟爱人类，那么他苏晏沉也钟爱人类。
人类可以灭亡，但绝对不可能在他苏晏沉手中灭亡。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苏晏沉慢慢看向季叔明，黑色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蓝芒。
苏晏沉不在乎人类智脑的位置，但他在乎殷辞的态度。
英雄纪念馆里的灯光似乎太过耀眼，让季叔明有些看不清苏晏沉的身影。
季叔明深吸一口气，没有正面回答苏晏沉的问题，而是道：“星宿，我是你的继承者。”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他没有未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堵上现在。
然后，死在苏晏沉手上，或者，被长老们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