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房间里。
不断传来霹雳乓啷的声音。
付国兴走后，章玉英把屋里凡是看得见的东西，都狠狠摔了出去。
没多久，屋里就跟台风过境一般。
一片狼藉。
“啊啊啊啊啊——”
直到手边再也没有东西可扔后，章玉英突然抱着脑袋，蜷缩在病床上，痛苦嚎叫起来。
“哈哈哈哈——啊啊啊——付国兴，你没有心——哈哈哈哈——付国兴，你没有心——啊啊啊——”
她又哭又笑又叫，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婆子一样。
脑中如重锤敲击般的疼，加上心脏里如针扎般的疼，同时施加在她身上。
让她这一刻，只想去死。
如此痛苦的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
护士小黄等了一会儿，等屋里的人精疲力尽，不再声嘶力竭之后，才叹息一声，推开门走进去，安静地收拾起来。
章玉英这个状况，从到疗养院开始，就时不时出现。
只是之前，要隔好几天才上演一次。
这几天，发作频率，明显越来越密集了。
但医生说不能再给她打止疼药和镇定剂了，否则身体形成了药物依赖性，以后将会更加麻烦。
屋里重新焕然一新。
小黄打来一盆热水，轻轻帮章玉英擦拭发抖的双手，还有布满泪痕和鼻涕的脸。
柔声安慰：
“老夫人，再坚持一下，首长说了，很快就能研发出针对你这种情况的特效药。”
她是付邵中的心腹下属，自然知道章玉英的状况是怎么一回事。
但她又不能跟章玉英说实话。
只能安慰她，等特效药出来，就好了。
章玉英一轮发疯完，像个木头人一样躺在病床上，双眼木木地盯着天花板。
好一会后，她才轻喃出声：“是啊，我还不能死，我要活着，我要好好活着……”
“我要让那些想看我笑话的人，好好看看我过得有多么风光……”
“付国兴，你不是想熬死我吗？我偏不如你意，我要比你活得长久，我要让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去找叶婉宜……”
“指望我给她腾位子，做梦……”
她章玉英这一辈子，从没有认输过。
小小的脑瘤后遗症，怕什么？
小黄听见她的低语，双目垂得更低了。
心里一边吐槽，一边八卦。
但老首长夫妻俩的八卦，她也就只能听听，对外是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去的。
面上还要笑着安慰：“老夫人，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这人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是活着好。”
真是想象不出，一向冷静稳重，心思缜密的付首长，怎会有一个这样神经质的母亲？
怪不得母子俩不亲厚呢。
章玉英眼珠转了转，转到小黄的脸上。
半晌后，眼神才聚焦，语气又重新变得冷静下来。
“别擦了，你直接扶我去洗洗。”
一身黏腻，太不舒服了。
她可是付家老夫人，一向端庄优雅，怎么能让自己活得这么狼狈？
等颤颤巍巍站到浴室里，章玉英看着镜子里那个苍老瘦削又面目丑陋的老女人时。
她心中一惊。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丑了？
皮肤松垮，气色萎靡，双眼无神……
怪不得刚才付国兴看她的眼神中，全是厌恶。
这副模样，就是她自己也嫌弃。
章玉英随手抓住一个瓶子，狠狠砸向了镜子。
“啊——这不是我！”
“砰”一声，镜子从中心裂开，缝隙像蛛网一般向四周延伸。
章玉英的脸，被切割成了无数块。
这个画面，更加诡异了。
小黄照顾了她一个月，太明白她的心思了，见状，什么都没说，只是安静又带着一点强势的巧劲，把她扶到了浴缸里。
同时在心里暗暗祈祷，首长啊，希望你能快一点找到清心蛊。
不然，老夫人真的越来越难伺候了。
她宁愿回到一线部队去，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和敌人。
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整天对着这个浪费无数顶级资源，却还总是阴晴不定的老夫人。
*
付国兴从京郊疗养院回去后，像是受了很大打击，精神状态一直不是很好。
仿佛身体里原本挺着的某根弦，一下子被人抽掉了。
整个人，有点颓。
再加上陆北城和江如意一家人又回了S市。
老宅里少了三个小家伙从早到晚的嬉笑打闹声，整天安静得过分。
就更显得萧瑟了。
另一边。
付青豪刚执行完一个为期半年的秘密任务，知道妹妹付琦芸成功生下孩子，母子均安后，把好不容易攒了几年的年假休了。
跑去疗养院，陪妹妹和两个漂亮侄儿侄女儿待了几天。
之后，又回了一趟京城，准备看望爷爷奶奶、爸妈，还有其他长辈。
但奶奶的现状，把他都给吓住了。
这才短短几个月，完全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听二叔付邵中说了整件事的原委，他也只能叹息一声，没想到他离开的这几个月，家里发生了那么多事。
付家这次，要不是有江如宝这个外挂，估计真的差点全家覆灭。
奶奶算是其中最可怜的一个。
但他从小跟奶奶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多，两人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厚。
他除了到处张罗一些稀有的滋补药材，全部打包送到疗养院，别的什么也干不了。
只是，爷爷的状态，也真不算好，他作为一个小辈，又没办法去调节老两口之间多年的矛盾。
只能尝试着建议：
“爷爷，我还有几天年假，要不我陪你出去走走，散散心？”
付国兴看见成长得如此出色的小孙子，心里是既骄傲又心疼。
这孩子一年到头，不是高强度训练，就是外出做危险任务，能回家的机会太少太少了。
本想拒绝，让他趁机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大儿子付绍松也在一旁劝着。
“是啊，爸，难得青豪有假期，他也有这份心，你就跟他出去玩几天，反正你整天待在家里也没啥事。”
“……谁说我没事？”付国兴瞪了他一眼。
人老了，最怕被别人说没用。
他现在虽说退下来了，但还担着一个闲职，偶尔有些活动，还是需要他出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