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姨为什么不要她？
还有，干爹是不是从最开始就知道她是他的亲女儿，所以之前才不动声色的来接近她。
她就说嘛。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对方怎么会突然对她那么好？
“如意，”外婆看不下去，把她攥得发白的手指掰开，“如意，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世上的人和事，有太多的情非得已，身不由己。”
“但你要相信一点，没有哪对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你不要想太多。”
“不管那个孩子是谁，你的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
”一切都不会有改变。”
外婆的这番话，无疑成为压垮江如意侥幸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外婆没有直接承认，但潜台词，就已经没有否认了。
江如意木愣愣地垂着脑袋，盯着外婆那双已经布满老年斑的双手。
脑子里翻江倒海的，乱成一团麻，找不到一个出口。
直到察觉到手上传来一点带着关切的压力，她才抬头，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外婆，我知道了，我没有乱想，你别和爸妈他们说，免得他们担心。”
“你赶紧午睡吧，我出去看看宝宝们。”
她没有哭，甚至连眼圈都没有红一下。
但唇色惨白，下唇上还有一个明显的齿印。
这副模样，落在外婆眼里，比看她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一场，还让人心里难受。
双眼里暗沉沉的，好像失去了光亮。
她这个模样，让外婆更加不敢乱说话了。
这个外孙女从小对江明远和刘秀英这对父母的依恋程度，是几个孩子中，最深最重的。
江明远两口子，也是最疼最宠这个小女儿的。
所以早早就做了打算，哪怕将来老大老二，还有老幺他们几个孩子，都要远走高飞。
这个小女儿，他们也是要留在身边的。
江如意也明确表示过，不管姐姐弟弟将来如何，她是一定要留在爸妈身边尽孝的。
不然，他们双方都不放心。
外婆之前因为揪心小女儿的生活，只希望她能早日把如意认回去，好帮她在付家名正言顺的站稳脚跟。
但却下意识忽略了江如意对江明远和刘秀英这对父母的深厚感情。
忽略了她知道真相后的难受程度。
任谁突然知道自己叫了二十多年的爸妈，不是自己亲爸妈。
可能一下子，都转不过来这个弯来。
江如意转身出门的时候，被摆放在屋子正中的椅子绊了一下，又是单膝跪地。
不过这次换了另一只膝盖。
前后短短时间，两个膝盖都遭受重击。
膝盖上传来的疼痛，让江如意心口一阵绞痛。
她忍不住哽咽了一声，一大颗眼泪滚了出来，直直掉到地上。
“如意啊。”外婆在身后喊她，着急要下床。
江如意抬起袖子，快速擦了一下眼睛，拍拍裤子站起来，回头说，“外婆，没事，屋里没开灯，没看见椅子。”
“你快睡吧，我把门给你拉上。”
屋门开了又关上，外婆坐在床边，忍不住老泪纵横。
“作孽啊，老天爷，你有什么惩罚，就冲着我来吧。”
“你放过他们，让他们好好过日子吧。”
当年明明是她为了小女儿苦苦相逼，让江明远和刘秀英收养如意。
还信誓旦旦说，将来永远不会让如意知道她真正的身世。
她永远是江明远和刘秀英的女儿。
可如今……
又是她，为了小女儿，再次逼迫江明远和刘秀英把孩子还回去。
还有如意……
外婆现在心疼得不行，握着拳头，不断捶着自己胸口。
仿佛这样，就能让那颗心不那么疼了。
想到如意刚才的神情，更是内疚不已。
那是个人啊，不是小猫小狗，感情说收就能收回去吗？
*
“如意，你怎么了？”
付邵中拿着活络油走回来，就看到江如意佝偻着背，扶着膝盖，从堂屋里走出来。
日头正盛，阳光暖融融的，她那张脸，却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是不是膝盖很疼，你别动，快坐下，我给你把淤青揉开。”
江如意身体下意识往后一退，好像有点害怕他的触碰。
付邵中伸出去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她，温声哄道：“如意，别怕，干爹一定轻轻的，不会弄疼你。”
“不把淤青揉散了，好得慢，听话啊，快坐下。”
“不……不用了。”
江如意抬眸，想看清楚付邵中脸上的神色。
却只看到一片心疼和担忧。
他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存在？
那他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才来找她？
他从没有养过她，凭什么要把她从爸妈身边抢走？
他对三个小家伙那么好，是不是因为早知道那是他亲外孙?
是了，要是不知道，付国兴那么大的人物，怎么可能大老远从京城过来，专门陪三个小家伙生活那么长一段时间。
各种礼物，更是常年不间断地从京城送过来。
她刚开始，还一直沾沾自喜，自以为是自己讨人喜欢，是三个小家伙讨人喜欢。
原来……
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但所有人都瞒着她。
把她当个傻子糊弄。
江如意知道自己此时有些胡思乱想，有些钻牛角尖，甚至有些迁怒。
但她太纠结，太彷徨了。
这些念头止不住地自动冒出来，充斥着她的大脑。
“如意，你到底怎么了？”
付邵中此时也看出她的状态不对。
不仅仅只是膝盖摔了的问题。
而是她整个人，都像一只竖起了浑身尖刺的小刺猬一样。
极度没有安全感。
江如意张开口，无数质问的话在脑子里冒出来，但到了嘴边，却自动消音了。
她此时完全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个明明是她亲爹，却用干爹身份留下来的男人。
她深吸一口气，一把从付邵中手里抓过活络油。
“我，我去找城哥哥给我擦。”
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反应，一瘸一拐地就往外面跑。
就像身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着她一样。
让她极度想逃离这里，去选择一个更安全的地方。
而安全的地方，江如意此时不做他想，只能想到陆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