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濬连忙摆手,道:“不是侄儿的产业。”他用手朝阿依的方向示意,道:“这是于阗王在平城当质子的时候置办的产业,当时因为他质子的身份不能直接置产,就借侄儿的名义签订的地契房契。一应经营事宜都是他自己掌管,我只是挂了个虚名。后来送公主来和亲,便去牙行做了产业变更,转给公主做了嫁妆。”
广阳王妃笑觑着阿依道:“原来公主才是这家酒楼的东家。濬儿你怎好拿着自己侧妃的嫁妆做人情?”
阿依忙给广阳王妃斟了一杯酒,笑道:“妾不懂得经营,全赖殿下代为管理。所以这酒楼虽在妾的名下,里面的一切事务,自然都是殿下做主。妾只管每月有银子进账便万事大吉了。”
广阳王妃笑着饮了杯中酒,道:“你这才是懂得享福的。只要有银子收,何必非要做主?我就羡慕你这样的福气。在我们府里,王爷才是那个只要有银子收就万事大吉的人,所以王府的里外大小事务,就只能我事事操心。外面的人总说我霸道,把持广阳王府的内务大权。可但凡我们府里能有一个人替我来操心这些事,我也乐得每月只数数银子。”说着似有抱怨地瞥了广阳王一眼。
广阳王乐呵呵地回应道:“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拓拔濬忙接着道:“谁不知道叔母家里是全大魏数一数二的巨贾?听说叔母从小就跟着商队走南闯北,见识和眼光都非寻常女子可比,就连绝大部分的男子都比不上叔母的经营之才。”
广阳王妃面露得意之色,道:“你这话虽是恭维,但我倒也受之无愧。在我嫁给王爷之前,我父亲就一直带着我跟着商队四处游历,我记得年少时很少有能在家里停留超过三个月的时候。那时候岂止是跑遍了大魏的河山,连西域都去了不止一次。”
“王妃去过西域?”阿依饶有兴致地问道,“可去过于阗吗?”
“怎么没去过?”广阳王妃得意之色更胜,“郦家商号在西域的第一间铺子就开在于阗国都西城。当年铺子开张的时候,我刚满十五岁,就连及笄礼都是在于阗办的。”
“没想到王妃竟然和我们于阗有这样深的渊源。”阿依脸上笑意更盛,眸中光彩闪耀,“不知王妃家的铺子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妾还去贵商铺买过东西呢。”
王妃眼波微转,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我们郦家的商号在大魏境内开的铺子都叫郦逸庄,在西域的铺子就叫郦逸西庄。你有没有去我家铺子里买过东西我不知道,但你肯定用过我家商号的货品。你们于阗王室所用的丝绸、茶叶、漆器,历来都是通过我们郦家商号采买供应的。”
“真的呀!那可真是太巧了!”阿依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语气中满是热切,“我回去就给王兄写信,往后要多多向郦逸西庄采购。”
说到这里,广阳王妃的脸色却突然变了,笑容敛去,愁容尽显。拓拔濬与阿依相视一眼,问道:“叔母是有什么顾虑吗?”
广阳王妃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跟你们绕圈子,今天特地让我们王爷约你们前来,的确是郦逸西庄出了些问题。”
见广阳王妃开门见山,拓拔濬和阿依的神色也都认真起来,放下了筷子,洗耳恭听。
“我刚才也说了,于阗国都西城的郦逸西庄,是我们郦家在西域开的第一间铺子。其实不仅是于阗王室的采买,于阗国中许多重臣府上的采买,也都是通过我们郦逸西庄。后来虽然陆续在西域各国又开了不下十间商铺,但西城的郦逸西庄一直都是规模最大的一间,西域各国各城的郦逸西庄,都以西城的铺子为首,可以说西城的铺子是郦家在西域的生意的核心所在。我大哥一年中有七八个月都驻守在那家铺子里。可知我们郦家对于西城的铺子的重视。可是昨天,西城铺子忽然传信来说,于阗王庭取消了郦逸西庄王室采买的资格,我大哥还被拘押了。王室舍弃了郦逸西庄,朝中大臣们自然也就纷纷停止了从郦逸西庄采买货品,一夜之间,整个西域的郦逸西庄的生意都几乎停滞了。”
听到这个消息,拓拔濬和阿依也都是十分意外。他们也没想到,尉迟秋仁竟然把事情闹得这么大。拓拔濬诧异地问:“于阗王庭为什么会突然取消郦逸西庄的王室采买资格?还拘押了叔母的哥哥?”阿依也附和道:“王兄虽然偶尔行事有些荒唐,但绝对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是有什么误会吗?”
广阳王妃道:“说是上个月为王庭采买的一批货物出了问题。三十匹丝绸中有二十三匹被虫蛀了,八十盘茶饼一半都泡过水。”
拓拔濬疑道:“这些货物出库时难道没有仔细检查过吗?”
“当然都是细细检查过的!给王室采买的货品,只要我大哥在于阗,都是亲自检查无误后才会送进王庭的。不可能出这样的纰漏。”
阿依边想边说道:“妾也觉得这事很奇怪,如果说有一匹丝绸被虫蛀了,一盘茶饼浸了水,还说得过去,毕竟都是凡人,难免会有没看清的时候。可那么多的货物都出了问题,还都是送进王庭的货物,别说郦逸西庄这么大的商号了,就是普通的小店家也不会这么马虎大意。”
广阳王妃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这事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诬良为盗。而且还有更过分的,这批货物的问题还没查清,就有人向官府举报,说郦逸西庄越榷走私。也是因为这件事,他们才拘押了我大哥。”
拓拔濬更为惊诧,脱口道:“不可能吧!”
阿依没有听懂,看向拓拔濬,拓拔濬低声解释道:“就是走私盐铁。”
广阳王妃道:“当然不可能!我们郦家数代行商,从来不碰盐铁,更不可能走私。可是偏偏官府接到举报后,就从郦逸西庄的仓库里搜出三百斤没有官凭的私盐。”
拓拔濬和阿依都听得目瞪口呆。一直在专心吃菜的广阳王终于发声,道:“要本王说,就是郦逸西庄在于阗得罪了人。树大招风,郦逸西庄的生意做得越大,那些抢不到生意的商家就越恨你们。这些事摆明了就是有人在栽赃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