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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方姐,来了?还是老样子?”

老大爷对门口进来的两人喊道,似是熟识。

推着轮椅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点头,“成!”

但坐在轮椅上的中年妇女却改口道,“毛大叔,今天给我换牛腩面吧,我换个口味!”

“好咧,苗侄女,你坐着等会儿,牛腩面这就来!”

老大爷笑呵呵的去做面了。

忽然,他倒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向郑谦,“小伙子,我才想起来,你找需要调理康复的病人,是不是就我这苗侄女一样的啊?”

郑谦看了过去,内心瞬间激动了起来。

招商局唐顺的资料里面,就有苗青歌的照片。

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那坐在轮椅上的气质十分不错的中年妇女,就是苗青歌。

而那后面推着苗青歌的老太太,则是她的母亲方怡。

方怡当年生下苗青歌的时候年纪比较大了,现在苗青歌都四十岁了,方怡已经快七十岁了。

好在,老太太的身体比较硬朗,即便是这般,也能推着女儿到处走走。

随着面店老大爷的话音传来。

方怡和苗青歌几乎是下意识的目光看向了郑谦。

只不过。

母女俩的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

毕竟苗青歌的腿出问题的这十多年来,她们可没少找医生看。

当然,也有不少的‘医生’,打着各种幌子借口,去接近母女俩,名义上为治病调理什么的,实际上,要不就是推销那些毫无用处的保健品,要不就是单纯的骗钱。

在苗青歌瘫痪的头些年,母女俩总是抱着万一有用的心态去尝试。

结果,钱没少花,病却毫不见好!

倒是后面。

母女俩的心态发生了改变,知道这瘫痪的事实已经发生,想要治好,何其之难。

所以,她们这段时间,倒是对骗子的防范意识也要好多了。

很明显。

随着面店老大爷的那一嗓子传来,方怡和苗青歌两人,完全将郑谦当成了借口调理康复,实则是推销保健品的骗子了。

郑谦完全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波动,他主动笑着上前,“苗女士,你好,我是海明市招商局的副局长,郑谦!”

他知道。

方怡和苗青歌两女对自己的第一印象就不太好。

所以,他也懒得装了,直接摊牌,反而更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不然的话,人家对你保持着警惕,别说让人家帮忙去劝说董维,将运维化工的投资,落在海明市了。

恐怕,人家压根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你。

这也是郑谦思忖再三之后的决定。

面店老大爷一愣,“小伙子,你这人可不实诚啊?你刚刚还说你是什么……”

“大爷,对不住了,我虽然是招商局的副局长,可我也的确是医生,康复医疗这块儿,我也完全都会!”郑谦冲着老大爷拱手,表示歉意。

老大爷低头嘟囔了两句,转头继续做面了。

苗青歌和方怡只是扫了一眼郑谦的名片,然后就去到一旁的桌前坐下了。

虽然没有再把郑谦当做骗子,但也没有给什么好脸色给郑谦看。

显然。

她们早就知道了郑谦此行的目的。

郑谦不死心,自己的牛肉面都顾不上吃了,直接跟到了苗青歌和方怡两人的那一桌前。

“郑副局长,我知道你来找我干什么,而且,在你之前,你们招商的人,不止一次的来找我,甚至,你们的局长阮轻舟都来找过我!”

“但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董维的决定,不是我能左右的,他和我没有关系,运维化工的投资项目落地在哪儿,我也干涉不到!”

“你们想要找董维投资,那就直接去找他,麻烦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行了吗?”

坐在轮椅上的苗青歌抬起头来,她的脸型五官,算不上惊艳绝美,但是凑在一块儿,却给人一种越看越美的感觉。

温婉中带着知性。

即便是跟郑谦说出上面那番话的时候,语气也是不徐不疾,但却字字铿锵,意思很是明了坚决。

就连老太太方怡也开口道,“小伙子,我知道你们招商局的差事难办,但你们也不能这么三天两头的来打扰我闺女吧?我理解你们的不容易,你们也得理解理解我们啊!”

说着,方怡摆手,“小伙子,你现在离开,我当你从未出现过,不然,你们市纪委那边,老太太我也有几个认识的人,希望你不要逼我去给他们打电话!”

郑谦苦笑。

看来,苗青歌和董维之间的事儿,还真不算小。

也可以体现出来,想要拉董维的投资,何其之难啊。

也难怪,之前唐顺甚至不惜以身试法,剑走偏锋了。

但可惜,没效果。

郑谦坚持真诚才是最能打动人的理念。

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目光平静的看着苗青歌,他的语气尽量平和,听起来却给人一种莫名的信任感。

“苗女士,我不否认来找你,是想要拿到董维先生的投资!”

“但我郑谦,同时也是一名医者,招商局那边有你们家里的情况,我都清楚,你的父亲早在五年前因为心脏病没了,剩下你跟你的母亲相依为命!”

“您的母亲方怡老太太,身子骨的确很不错,现在已经快七十岁了,还能推着你到处转悠,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一辈子坐在轮椅上,您的母亲现在能照顾你!”

“可如果五年后,十年后,您母亲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不行了呢?谁还能这样推着你到处转悠?”

苗青歌似是早就听说过类似的话,她的脸上毫无表情,甚至眸子之中还有些讥讽和嘲弄的看着郑谦,“所以呢,郑副局长,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能治好我的腿吧?”

郑谦没有接这句话,他直接看向方怡。

“老太太,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当着你女儿的面,如实回答我,到时候你们还要我离开,我立刻就走,可以吗?”

方怡老太太面色淡漠的道,“你问吧!”

郑谦往前走了一步。

“三个月后,你还能推着你女儿到处走动吗?”

郑谦的目光盯着方怡老太太,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无奈和苦涩。

如非必要,他实在是不想这么说的。

因为这样,不仅会伤害方怡,也会伤害苗青歌。

他看出来了。

方怡老太太有脑瘤,而且已经到了晚期,开始压迫大脑血管。

老太太刚刚上台阶的时候,脚步有些打晃,若非手掌牢牢的抓住轮椅,才没有晕倒。

而她的这种症状,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发作的越来越频繁。

最后,一旦脑瘤破了,那人也就没了。

按照老太太目前的情况来看,她最多还能撑三个月。

三个月后,方怡老太太即便是脑瘤没有破裂,到那时候,因为脑瘤足够大,压迫到了大脑重要血管,她也难以再像是这般活动了。

所以,郑谦才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怡老太太的浑浊的眸子,骤然一缩,目光死死的盯着郑谦,想要在郑谦的脸上看出一些破绽。

可惜,她失望了。

郑谦就这么平静的站在那里。

而她的衣服口袋里面,正放着一张海明市第一人民医院肿瘤科的检查报告单。

是她今天上午去拿的。

当时医生跟她说的便是,她大概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活动。

三个月后,即便是肿瘤没破,命还在,她也无法再和正常人一样活动了。

可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他是如何知道的?

苗青歌不是傻子,相反,她很聪明。

再加上她本身的遭遇,让她变得更加敏感了。

随着郑谦话音落下,以及方怡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变化。

苗青歌像是猜到了什么似的。

“妈,怎么回事?”

方怡老太太脸上的神色变换,很快恢复了正常,她对郑谦呵斥道,“好,小伙子,我现在就告诉你,别说三个月,就是三年,我照样能推着我女儿满小区转悠,这个回答,你可满意?”

说着,方怡老太太还伸手拍了拍苗青歌的手背。

“青歌,妈没事儿,你别多想了!”

苗青歌抿着唇,没说话。

但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目光竟是下意识的转向了旁边的郑谦。

郑谦本想转身就走的。

但想了想。

有些事儿,说开了,或许对苗青歌而言,并非是一种残忍。

“老太太,脑瘤……撑不了三年!”郑谦开口。

“啪!”

方怡老太太忽然抓起桌上的牛肉面狠狠的朝着郑谦砸去。

郑谦没躲闪。

老太太的准头也有点差。

一大碗牛肉面在郑谦的脚旁炸开。

面条散落一地,汤汁则是溅起了不少在郑谦的裤子上。

“滚,你给我滚!”

方怡老太太气急,指着郑谦的鼻子骂了起来。

而坐在轮椅上的苗青歌则是眼眶通红,目光死死的盯着自己的母亲。

她的双手,更是死死的抓着轮椅扶手,因为力道太大,导致指关节都有些泛白,身体更是忍不住的颤抖着,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滑落,嘴里哆嗦着念叨着,“脑瘤……脑瘤……”

郑谦轻叹一声,“我知道,这个时候戳破这个真相对你们母女而言,实在是残忍了些!”

“但我也实话告诉你们,苗女士,你身上的情况,在中医上叫偏枯,也就是偏瘫,有些人不仅下肢瘫痪,手也会不听使唤!”

“你的情况,我刚刚看了,即便是不能恢复到和正常那般能跑能跳,但让你日常行走,照顾自己的个人生活,我还是可以保证的!”

说到最后,郑谦看着方怡老太太,鞠了一躬。

“老太太,对不住了……但有些事儿,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你的脑瘤……”

忽然这时。

坐在轮椅上的苗青歌,转身朝着郑谦扑了过去,整个人直接从轮椅上翻了下来。

手掌更是按在了那碎掉的牛肉面瓷碗上面,立刻被划开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直接淌了开来。

但苗青歌却顾不上这些,用手撑着,朝着郑谦爬去,嘴里还在喊道,“郑副局长,我相信你的医术了,你能看出我妈的脑瘤,还能治好我的腿!”

“我现在求你,求你治好我妈的脑瘤,我的腿……我的腿不治了,只要你能治好我妈的脑瘤,我……我现在就给董维打电话,我让他把运维化工新厂投资到海明市,不,我让他把运维化工的总部都搬到海明市!”

“砰,砰,砰!”

苗青歌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用力的磕头,“郑副局长,我求你了,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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