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项目省发改委是立了项的，不过省里没插手，因为双汇和雨润太难缠了。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平原市经济一向不好，这么大的项目，真的不想放过啊。双汇雨润他们，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拿捏着我们，一会儿提出这个条件，一会儿提出那个条件。我去双汇集团找他们谈判，他妈的找个副经理来敷衍我！”古田溪愤愤不平的说，“他们双汇集团家大业大，可是副经理才什么级别啊！换成国企，最多就是个副处！他们不来个副厅级别的，至少来个正处吧？居然来个副经理，真是岂有此理！”
这些官僚，最重视的始终是级别。李穆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古田溪继续说：“所以这方面你绝对不用担心，只要你把项目承接了下来，就是市政府的大恩人，同时还能够赚一大笔钱。以后就算我到了省政府，你在平原市的产业，也是安稳万分，绝对不会有问题。至于其他地方的产业嘛，等石……那事完了以后，我在农业厅站稳了脚跟，尽量帮你护着吧。要是当年马书记还在的时候，哪里有人敢伸手。现在马书记虽然是高升了，可是县官不如现管，不怕死的人越来越多啊。”
这时候李穆终于发现了，这个古田溪，乃是一个……话痨。说起话来长篇大论的，别人根本就插不进嘴。“这事太大，我还要仔细研究。”李穆拷走了那张地图，他有些心动，但是这计划太过庞大了，回款又慢，投资又多，一两年之内难见成效。要是等富贵地产度过破产危机之后再来弄，倒也不失为一个很稳妥的投资，可不知道平原市能不能等？
“这是当然，这么大的项目，一定要仔细考虑。正好我这边也要帮你办事，两三个星期之后，我这边有了眉目，再商量着吧。”古田溪笑着说，“对了，何斌，李老板你是认识的吧？小穆，这个是何斌，以前是我的秘书，特别能干，我不忍心耽误他的前途，推荐到马书记那里做事了，现在是中纪委的办事员，虽然不过是个科级，可是前程不可限量。”
李穆还没回应，何斌就说：“见过，李老板我当然见过了。前几个月李老板再京城的时候，马老师可是经常和他在一起，我跟着马老师，也混了不少酒席。”他这么一说，李穆倒是想了起来，这人的确是经常在马千竹周围跑前跑后的，马千竹的母亲办寿宴的时候，还是他把大卞的礼物送上去的呢。“而且古市长，现在我也不是科级了，前几天我借着你升为厅长的喜气，也涨了一级，现在是副处了。”
“你个小兔崽子，我这个正厅还不是马书记给跑下来的，有什么喜气给你沾的。”古田溪拿起酒杯说，“不过这也是一件大喜事啊，今年副处，后年就正处，到时候外放，还能升一级，那就是副厅了，在地上上历练个三五年的，就是正厅。也不过是40岁，比我可是强太多！我到了农业厅这个位置，难出政绩，恐怕也不会再有前进的机会。只好努力弄多些经费，为马书记报效，可这个官面上的事情，恐怕帮不上忙。”
“古市长何出此言？”何斌连忙劝解说，“古市长今年不过50岁，正是春秋鼎盛，进步的空间大着呢。平原省乃是农业大省，怎么做不出成绩来？就算别人做不出成绩来，有李老板在，什么成绩做不出来？刚才你说的那么一个八万亩大项目，虽然是平原市主持，可毕竟和农业相关啊，怎么不算政绩？”
“这个项目相关的部门多着呢，农业厅能分多少啊？”古田溪摇头数手指，“首先是发改委立项，规划局规划，国土局去征地，还有各个市长，还有省里各个部门的配合，还有乱七八糟的各路神仙，那里是那么容易分到功绩的。这个农业厅要看农业产值，粮食产量和农民的人均收入，你说这三样东西，有哪一样是好弄得？小穆就算多建几个养猪场，又能够增加多少农业产值啊？粮食产量和农民的人均收入，那就更加不用说了，全国上上下下都没法子的事情，我能做什么啊？不论是解决了粮食产量还是农民人均收入，我都青云直上去中央当国务委员副总理了，还用得着在这里当副市长。”
“要是真的能解决了，就算当总理也不是不可能啊。”何斌嬉皮笑脸的说，“我可是查过数据了，李穆李老板那个40亿投资的养猪场，雇佣了上千名员工呢，其中很多都是当地桃源乡的村民，他还和桃源乡的村子组建了很多的合作社，做了好多的生意，现在桃源乡农民的人均收入，可是上升了好大一截，特别是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南村还是北村，人均月收入已经到了五千多块，比城里人也不差，比平原市其他农村一年的收入还多呢。要是李老板把这个合作社广泛推行出去，农民人均收入不就大增了吗？”
听到这话，李穆不由得苦笑起来，仔细看看何斌的脸色，他好像不是在说笑话。这做秘书出身的，虽然公文精熟，官僚之间长袖善舞摆平上下的本事也是精熟，给人的印象，往往是办事能力很强，但一涉及到具体事务，就不免有些跳脱——说好听一点叫做天真，说不好听的，那就是何不食肉糜。北村的年均收入的确增加了很多，不过那都是因为李穆要在高速公路出入口修别墅，所以不断的收买人心所致，这却是哪里能够推广的？
这事情何斌不懂，古田溪可是心里雪亮，不过这时候又不好给何斌详细解说，免得落了他的面子——他知道何斌这人对别人是插科打诨，对于自己的面子却是爱护得紧，谁要是落了他的面子，肯定会记恨着永世不忘。所以古田溪只好岔开话题说：“好了好了，我们先别说这些扫兴的话，大家来庆贺何处长荣升新职！”
何斌哪里肯喝，连忙说应该庆祝古田溪升任厅长才对，两人争执不下，各自灌了三大杯。这事情一旦开了头，那就没得收尾了。古田溪升了官要庆祝，何斌升了官也要庆祝，文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然也得庆祝，文博高女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当然也得庆祝，李穆的女朋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更加应该庆祝。
至于文博高得了李穆这么好的一个准女婿，李穆亲身杀敌勇不可挡，那更加要庆祝了。文姿怀孕了不能喝酒，别人当然不答应，都起哄说文姿刚刚受了惊吓，一定要喝多几杯来压惊。文姿自己当然是不肯喝的，不过她不好说话，只好让李穆上了。“文姿她实在是不能喝啊！”李穆苦苦哀求说，“要不这样吧，我全替她喝了！”
“这有什么不能喝的？”文博高大包大揽的说，“文姿从小就能喝酒，三岁的时候看见我们喝茅台，非要试一试，我拿着筷子沾了一点给她尝一尝，她还不愿意，非要拿杯子喝，结果喝了一满杯，发酒疯发了一下午，拿着鸡毛掸子追猫撵狗，闹了好久呢。后来我也经常要她喝酒，锻炼到现在，酒量很不错的，起码是八两的量。”
这个文博高还真是，你要说文姿是男孩子，那么锻炼一下酒量还好说，一个女孩子锻炼酒量做什么啊？就算酒量再怎么大，喝醉了也不是好事情吧？伤身体不说，还会被人占便宜。这时候文博高还嫌不够过瘾，又加了一句，“听说小穆你还有个外国洋人女朋友，叫做什么艾莉丝的，能喝五斤白酒，我家文姿虽然没那么能喝，可也不弱啊。”
听到这话众人又起哄，文姿咬着嘴唇看了看李穆，李穆叹了一口气，心想文博高这是什么毛病？这时候提起艾莉丝来做什么？给李穆找不痛快吗？还自称文姿不如艾莉丝，难道是想让文姿安安心心当小三？看着文姿那复杂的表情，李穆心想这事情迟早也瞒不住，公开就公开吧：“古市长，何处长，还有在座诸位……特别是文处长，有一件事情，我本来想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在公布的，不过现在没法子了，只好提前说。文姿她怀孕了。”
听了这话，酒席上顿时安静下来，文博高的脸色却是宛如天降甘露，快要放出光来一般。“这是大喜事啊！”他乐呵呵地说，“我就要做外公了！小穆你也要做父亲了，文姿你要做妈妈了，酒是不能喝了，喝茶吧。不过小穆啊，你这是双喜临门，就把文姿的份也一起喝了吧。”于是众人更加起哄，轮流上来灌李穆喝酒。按照李穆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本来也不是不能推，可是看了看文姿那喜怒难明的脸色，李穆觉得还是一醉解千愁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