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幺儿...我的幺儿...你在哪？”
当旁人都在痛打落水狗时，先前被月寒枝救下的老妪，此刻却显得有些呆滞、痴傻，只是一味地重复念叨。
对此，林满六转头看了一眼叶当听，见后者微微摇头，林满六只能作罢。
商队前行步伐不停，很快就远离了先前的集市。
可等到他们路过一处客栈时，又见到了先前那名老妪。
后者被两个客栈伙计给架了出来，极为巧合地再次丢在了林满六一行人的面前。
“我来找我的孙女...我只是想找我的幺儿...”
“这里哪里有你的孙女，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别妨碍我们做生意！”
“你们掌柜的先前骗我孙女...说是来这客栈里打下手...就会给她工钱...”
“我们掌柜的可是干正经生意的，哪里需要你什么孙女来打下手！赶紧走！不然我们可要真动手了！”
叫嚣着要动手的伙计，抬手作势要打。
林满六这一次没有出手的打算，就此驻足原地静观其变。
客栈伙计的这一巴掌动作极其夸张，可到了老妪脸上时很明显是收了劲的，后者虽是向后倒划了五六步，但受力吃痛的动作却显得古怪了些。
那名伙计动完手后又碎嘴了几句，见老妪匍匐在地上还能喘气，就准备返回客栈之中。
林满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并且在伙计进入客栈的前一瞬，明显捕捉到对方看过来的视线。
显然，他们被人给盯上了！
叶当听拍了拍林满六的肩膀，无视了眼前这一幕。
“继续赶路，刚刚与咱们的运粮官确认了一下，剩下的吃食都还够用，不用在此停留！”
“明白！不过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看之后对方如何出招就是！”
就此，弈剑山庄一行人放弃了原先的计划安排，准备直接穿过这里的部族集聚地。
短短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正如林满六所料想的那般，他们这一次真的是被人给缠上了。
故技重施，依旧是那拙劣的演技...
再一次出现的老妪，再次被胁迫、被欺压的戏码，再次一次在林满六眼前上演。
这一次，老妪出现在了部族集聚地的外围，茶摊老板讲半吊铜钱砸在了老妪的身上。
“别妨碍老子做生意，麻溜得赶紧滚！这里没有你那什么孙女！”
“老爷...我不要钱...我只是想来寻我那孙女...她先前来过这里的...”
“拿着钱赶紧滚！他娘的真是晦气...我在这里摆个摊我容易嘛！”
“我的幺儿...你在哪里...”
茶摊老板看老妪没有挪步的意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抄起一只滚烫的茶壶，就准备向老妪泼去。
对于这一次的举动，林满六依旧无动于衷。
茶摊老板手中的茶壶，也没有跟先前客栈伙计的那一巴掌一样落下。
只是停留在了“泼”的那个动作上...
老妪却是一如先前模样，在地上不停哭喊着。
“我的幺儿...我只想要我的孙女...”
“好了，将这老太婆带下去吧！大人们已经看乏了...”
茶摊老板不再隐藏身份，将手中茶壶放回原位后，整个人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了林满六一行人面前。
“诸位大人一路行来，辛苦了！要不咱们入座一叙？”
“有什么要好说好讲的，直言便是！先前那些把戏没什么必要...”
灵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显得自在极了。
“想必是运粮官灵运大人吧，小的姓钱名有福...是楚王殿下派来相助诸位大人的！”
钱有福向灵运行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官礼，那股子官场上的谄媚劲头，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让你挑重点说...那小王八蛋又想弄什么幺蛾子...”
灵运可没有什么好脸色给钱有福，他径直走到后者身侧时，其手呈爪状已然抵在了钱有福的脖颈位置。
“楚王殿下是怕诸位大人无从下手，特地寻来了刚刚那位老妪...其孙女确实落入了焚骨三山之手，还望诸位大人前去解救一番，此事成了便是两全其美！”
“当真是来顺水推舟的啊...”
“小的不敢，灵运大人可自行定夺，那老妪的孙女...救与不救都在诸位大人一念之间！”
灵运听到这里便撤去了手劲，紧接着又穿过了那钱有福，开始优哉游哉地向前赶路。
“恕不奉陪！我就是一个下放来领些钱财的闲人，没心思管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钱有福对此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如自报身份时一样，朝着灵运的背影再次行了一礼。
“不知其他的大人，如何想呢？”
林满六答非所问道：“那你可知晓，那老妪的孙女如今被囚于何处？又因何事被囚？”
钱有福听闻此言，快步上前走到了林满六不远处，他还极其刻意地去瞥了一眼老妪的位置，确认无法听到他的言语过后，这才开始自己的絮絮叨叨。
“离这聚集地的十五里外，便是那伏牛的营地所在，那老妪的孙女是前些日子被擒去的...”
“小的了解的情况...是那老妪的孙女会些舞艺杂耍、地方歌谣，就被那伏牛的手下抓了去取悦伏牛，算起来已经关了有些时日了...大人们若是要救，还需趁早才是！”
“如若我们不去，往后路上还会有人被焚骨三山之流所擒，并且你们刚好就能知晓，刚好就能通知到我们，对吧？”
林满六神色平淡的看向钱有福，后者脸上谄媚笑容不减分毫，他点了点头证实了林满六的猜想。
焚骨三山之流，这些时日劫掠各个部族是真...圈禁寻常百姓也是真...往后祸乱一方依旧是真...
砚临...这便是你的“助力”嘛？
林满六深吸了一口气，就在他准备提议自己单独前往查探时，叶当听和陆风白一起走上前来。
“前脚刚好说的话，这就给忘了？”
“既然是给咱们安排好的，便一起去闯一闯就是，还想着自己一个人去？”
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灵运，也在两人言语过后停下了脚步。
他转头看向钱来福，言语讥讽道：“回头告诉那个小王八蛋，以后还要有这些小动作，最好提前知会一声！”
钱来福兴许是养性功夫极好，不管旁人如果言语，他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
“感谢诸位大人的鼎力相助，稍后便由小的为大人们引路！”
......
在钱来福的带领下，弈剑山庄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伏牛所在的营地。
应是伏牛之死已经从刚刚那处部族集聚地传了回来，此刻的临时营地已经快乱成一锅粥了。
这些才刚刚穿上炎阳甲胄的匪寇，显然还未完全转变自己的身份。
没了主将的约束，那匪寇做派的烧杀抢掠就已经在自家营地当中上演。
有领头的便听领头，开始争抢一些兵甲、器物以及吃食，没有领头的便开始争抢一些旁人没有及时拿走的，又或者乘其不备给别人身后来上一刀，行那黄雀在后之举。
灵运看着眼前一幕，不禁开始捧腹大笑。
“这贼鼠一窝的做派，即便匹了甲胄也改不了那喜欢吃屎的毛病！”
他话语将尽，钱来福立马赶上去做捧眼。
“灵运大人说得没错，这些匪寇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哪凉快哪呆着去，滚！”
“得令！”
钱来福热脸贴完冷屁股后，就看向了林满六一行人。
“诸位大人，我知道那老妪的孙女被关押在哪里，咱们无需与这些匪寇争斗，先去解救了那位姑娘后，在随便擒住或是斩杀一些个没走的，我们就完事！”
弈剑山庄众人本就没有想要节外生枝的意思，钱来福既然有所安排，便跟着他一起前去就行。
待到林满六一行人绕过了中门营帐，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接一个的兽栏。
原本这些兽栏是漠北一些部族用于捕捉野兽的，此刻竟是用来圈禁无辜之人。
最外围的兽栏当中，已经没有一丝生气了...
有的被人用羽箭射杀而死；有的被人斩断四肢做成了人彘；也有人身形干瘪、瘦骨嶙峋，像是被人活活饿死的。
钱来福抬手指了指，一处被帆布笼罩起来的地方。
“根据先前的探子来报，那位老妪的孙女就被关押其中...现在就请诸位大人前去解救了。”
灵运抬手拍了拍钱来福的肩膀，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进去啊...还是你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惨状了？”
林满六几人可没灵运这般好兴致，帆布内的景象根本不去想，任谁都猜到其中发生了什么。
钱来福没有回应灵运，只是再次向弈剑山庄众人开口催促。
“诸位大人...救人要紧！”
林满六叹气一声，率先进入了帆布之内。
在这其中的惨烈之状，正如他们所料想的一样，哪还有什么活人呢？
正中心位置，摆放着一张拼凑起来的长桌，而在其上是一具已经不知死了多久的女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