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风沙的那天，能给本官详细讲一讲吗？”王茂平开了口。
莫砀二人自然知道带他们来肇原府的原因，因此王茂平的话音刚落，莫砀就开了口：“那天突然起了好大的风尘，好像——”
那天的经历他已经说过很多遍，但这次却被打断。
“不，从那天起床之后开始说起。”
没想到会详细成这个样子但莫砀还是将讲述的时间往前推了推。
“那天起床后，吃过饭，就——”
“吃的什么饭？”
“煮熟的粟米与酱菜。”
“平日都是如此吗？”
“大多数都是如此。”
“吃完饭后，有感觉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莫砀没有犹豫的说道，田多岭也摇了摇头。
王茂平知道问题出在早饭上的可能性很小，这么做一来是为了确认，二来也是为了更好的帮助两个人进行回忆，以免有遗漏。
一旁的吴悯林也没有想到，王茂平的问题居然会这么细致。但也正因为细致，也许真的能够问出什么来也说不定。他就坐在这里拭目以待了。
可虽然话是这么说，但由于宴席上喝了酒，所以如今眼皮有些发沉，只能拿起茶杯，给自己灌起了茶水。
王茂平并没有留意吴悯林的举动，注意力全集中在莫砀二人的身上。
“继续吧！”
“是！”
“……我们在边墙之外二十里左右的地方巡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在经过河流的时候，停了下来。然后放马匹在附近吃草，饮水……”
“天是晴朗的吗？”王茂平适时的问道，不是什么关键的问题，只是为了让他们的回忆更加清晰一些。
“嗯。”莫砀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随后点了点头。
“那有云彩吗？”
“嗯。”
“是一片片的还是一团团的？”
莫砀二人又不自觉的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了起来。这些问题之前从来没有听其他人问起过，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
“为了便于回忆，你们可以一直闭着眼睛。”王茂平声音轻缓的说道。虽然不懂催眠，但他知道这样做，有助于把二人带回到那天的记忆之中。
“应该是一团团的。”
“日头很晃眼吗？”
“不，云彩很厚，时不时就会遮挡住。”莫砀闭着眼睛，感觉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一天。
也就是说，并不是晴空万里之下，突然升起的沙暴，虽然天上的云彩，形状各异，种类也不少，但厚厚的云彩，也能说明气流不是很稳定。
“也就是说，并不是很热？”
“感觉有点热，因为我擦了擦汗。”这次说话的是田多岭。
“因为没有风的原因？”
“应该是。”两人都点了点头。
“那你们能听到什么声音？”
王茂平语气还是十分平缓。平缓到一旁吴悯林喝茶水都有些控制不住睡意。
“马打响鼻的声音，水声，偶尔飞鸟的叫声，还有说话声。”
“那条河水很湍急吗？”
“不，水流很小，河水一年比一年少，照比几年前，已经干涸了大半。”莫砀开口说道。
“原来如此，那么这时候还是一切如常？”
“嗯。”
“那有没有什么味道？”
“草的味道。”
“除此之外呢？”
“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了。”
王茂平问到现在并没有什么收获，但他并没有失望，有他本身也没有抱太多希望的原因，还因为他之前的问题并不是为了收获，而是为了增强两个人的记忆。
“那你们在做什么？”
“捡枯草，准备生火。”
“什么草呢？”
“野草，附近有很多。刚好可以用来点火。”
“能不能仔细说一说？”
“有高有矮，一团一团的。绿色，枯了之后就变黄了。”
根据莫砀的描述，王茂平并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草。但他也没有纠结，继续问了下去：
“火点燃后，又做了什么？”
“烧水。”
“然后呢？”
“把风干的肉条醋干煮了，我们两个伍的人就着蒸饼吃。”
“那么其他伍的人呢？”
“也是一样。”
“味道怎么样？”
“不——，还可以。”莫砀差点就把不好吃三个字说了出来，幸好在最后一刻控制住，及时改了口。
王茂平虽然对于边军并不了解，但听着也知道味道应该不尽如人意，于是又接着问了下去：
“然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闲聊。”
“聊了什么？”
“家乡如今是什么样子，在家时发生的事情之类的，基本上每次都会聊这些。”虽然闭着眼睛，但莫砀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怅然的表情。
王茂平自然明白，闲聊的内容反映着这些人在思乡，思念亲人，也在怀念着和亲人在一起的时光。
他这次没有能回京述职，没有能见到自己的亲人好友，心中都暗自觉得失落。更何况这些人已经离家几年，甚至十几二十年的时间。
只能靠着对家乡亲人的记忆，去度过戍守边关的日子。
“然后呢？”
“然后突然间天就被风沙掩盖，变成了土黄色。这样的天，以前也经历过，所以队长，便命令我们收拾东西，返回营地。”
“但马上天就变成了红褐色，而且越来越暗，我们都被风沙所笼罩，几乎什么都看不清。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因为之前王茂平的一系列问题，加深了二人对于当天的记忆，所以此时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声音不自觉的变大，还带着一丝恐惧。
这也使得眼皮打架，已经开始打起瞌睡的吴悯林托着下巴的手不禁一动，清醒了过来。看没有人冲他投来目光，这才放下心来，赶忙坐直身子。
王茂平觉得吴悯林的睡眠质量看起来好像很不错，喝了两杯浓茶，居然能打起瞌睡，还真是让他羡慕。
当然，羡慕之情来的有些不是时候，王茂平赶紧将注意力又转回到询问上。
“然后你们怎么做的？”
“我们随即趴在了地上，用手捂住口鼻，想要等风沙退去。”没有能避风的地方，也只有采取这样的办法了。
“继续说下去。”
“然后，然后，我就看到——”